卫三正忙着与一矮壮军汉过招。
这是他学武以来,第一次实战。
军汉肘撞拳击,掌劈脚踢,动作虎虎生风。
卫三背了个包袱,左挪右腾,集中了全副心神,堪堪躲过矮个军汉的劈空拳,却见对方一脚凌厉而至面门。
二十招之后,任凭卫三身法再快,也气力不支、渐渐落了下风。
且战且退。
眼角余光一扫,一个翻滚后抓住街旁酒肆一个瓦罐,向对方面门横扫而至。
军汉一拳挡出,嘭的一响!酒坛登时化为锋利碎片,飞镖一般,卫三脸上划过两道血痕。
周围围观者一阵惊呼。
“哥儿小心!”
“军爷威武!”
卫三无心恋战,慌不择路间,不慎逃往绝地。
他一咬牙,手脚并用爬上身边大树,如猴儿般、仗着身量轻盈,三两下到了树冠枝桠上。
军汉冷笑连连,有心模仿,却没有卫三那边轻盈矫健,吭哧吭哧爬到一半儿,不小心脚踩滑了,身后传来嗤、嗤的嘲笑声。
回头怒视,他是个要脸面的,此时此刻,不好再往上爬。
围观群众见军汉目光如刀,嗖嗖飞来,一个个无辜地望天。
咦?今个儿春光灿烂,天气真好。
心里暗暗叹气,谁家的毛小子,不要命了,干甚去惹这军爷。
“臭小子,你给我下来!”
仿佛感到众人嘲笑的目光如芒在背,军汉放弃了爬树,指着卫三喊道:
“你这小贼偷到爷爷我头上,我今天非卸了你两支胳膊!”
围观人群渐渐多了起来,但都离得较远,指指点点,有劝军汉消气的,有骂卫三做贼的,闹哄哄乱作一堆。
人群的一角,缩着一个窝囊男子,喃喃道:“别打了、别打了。”
可惜没人理会。
卫三抱着一个包袱,坐在槐树上,毫不服输地冲着下面喊:
“呸!你这孬种,有本事打仗去,竟然敢在相州地头上欺负小媳妇!我就住在这,看好你的罪证,待知府大人来了,砍你的狗头!”
军汉怒发冲冠、抽出背上斧头,朝卫三栖身的大树扔将过去。
“不要!”
卫二郎赶来,看见的就是这一幕。
心跳骤停。
众人屏吸,只见卫三动了。
卫三本就爬的极高,纤细的树枝撑着少年的体重,在风中摇曳,利刃劈来,他一动,仿佛能听到树梢连接处,“咔擦”悄悄断裂了一丝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卫三侧身,双足轻点树梢,灵巧如蜻蜓点水。
下一步,纵身一跃。
众人只觉得眼一花,少年轻巧落下。
三丈开外的屋檐,不曾踩坏半片瓦。
啪!地一声,军汉掷出的斧子,干脆利落的截断树枝。
斧子飞速不停,铛!战斧斩在墙上,入墙三分。
众人眼花,程西却看得清楚,那斧子堪堪擦过卫三肩膀,只要晚上须臾,卫三右臂不保。
即便如此,这死小子竟也没有掉下那个包袱。
军汉拔腿欲追,突然小腿一个酸软,单膝跪倒在地。
“壮士无碍吧!”
一个青色身影挡住了他的去路。
哪个不开眼的挡住爷爷?
军汉挥拳欲打,定睛一看,学子长袍,一个书生。
打不得,绕道。
“这位军爷,学生这厢有理了。”
钵大的拳头差点落到脸上,卫二风度不改,横步,再次挡住去路:
“军爷,相州城七十二条主巷,蜿蜒交错,要追上那蟊贼恐怕不易。”
说话间,小贼几个纵跃,身影消失在远方屋顶。
“哼,难不成你这书生有什么办法?”
军汉冷笑,他只是长得粗了点儿,可是心细。
自己要去抓贼,这书生硬是挡在一旁,这必然是一伙的,上下打量卫二,身无二两肉,手到擒来。
且看他如何。
卫二出了一身冷汗,他哪知该如何,一时情急,就挡了路。
打架亲兄弟,这人一出手,便是杀招。不能不挡。
“这位叔叔,家父是相州城的快手,说不定能帮上你的忙。”
奶声奶气的。
军汉低头,竟然是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童,对着自己说话。见自己瞪了过来,也不若寻常小儿般害怕。
咧嘴一笑,露出一颗豁牙。
军汉心头气消三分。
疑心稍减半点。
女童衣裳整洁干净,眼神清亮,一看就是正经人家出身。
书生带着女童,和小偷合伙作案?
自己久不出军营,现在城里流行这种带家属的团伙作案方式?
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啊。
“我爹爹平日里最敬重向叔叔这样的军中英雄,定会给你寻来失物的。”
双眼忽闪忽闪,女童目光里满满的崇拜,无比真诚。
“恩恩!”卫二点头,纯良无害小学子一名:“大哥不若和我们去府衙一问便知。”
便知,我姐夫出远门了啊!!!
便知那蟊贼是我那作死的兄弟啊啊!!!
卫二心里在咆哮,胃部翻江倒海,面色不变,风度不改。
一迈开方步,发现后背尽湿,全是冷汗。
“军爷贵姓呀?”
“免贵姓王。”
“姓王好啊!”卫二击掌赞叹:“王翦王贲,那是秦国大将!好汉一看就是要将材!”
王莽之流就不要提了。
“王大哥”卫二打蛇随棍上,攀起了交情:“家中还有几人?可有子女?”
“孤单一人,尚未娶亲。”
“小生佩服!王大哥此等好男儿,为戍边国事,耽误了终身大事。”卫二一脸感慨:“男儿当如是!”
“嘿嘿。”王大哥挠头,好像自己没没那么好啦。
“叔叔,你莫担心,将来你一定能取漂亮嫂嫂。”程西再一旁补充。
边走边聊,府衙在卫三逃窜的相反方向。
“大哥今年贵庚?”
“大哥听口音像两淮人士?”
“大哥今日为何与那小贼冲突?”
“大哥可看清那贼厮长相?”
“大哥,前面有家酒肆,你我相见如故,不若咱们进去小酌两杯解解疲乏?”
……
“矮虎,你看看!是不是这人偷了你的包袱?”一匹马横在卫二郎三人面前,打断了他们的问话,也遮住了春日午后的阳光。
“扑通!”一声,一个五花大绑的少年被扔了下来。
卫三被束着手脚,嘴巴塞着破布,随着身子着地,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
他的衣裳已经破烂不堪,肩胛骨上斜斜地穿过一支箭,箭深没羽,血印了大片。
只是眼神还算清亮,恨恨地盯着军汉。
卫二毕竟年轻,看见自家弟弟如此形容,脸色惨白,身子晃了三晃,好容易稳住。
程西抬头,只见一小将骑在高大的战马上。
却是方才入城时得了一支牡丹“翠红妆”的小校。
此刻他笑得很是嘲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