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天生就能吃苦,于是在顶着几十上百倍的压力之下,还能安心练拳。
拳名《山海》,练拳的人是个少年。
少年从山法的不动如山打到山法的地动山摇,而后不动,静静体会着其中拳势。
一遍完了,又从水法的海纳百川打到泥牛入海,又回归了原地,不动。
打的极慢,极慢,远比初次练拳的时候还慢。一来是此地与外地的重力差异实在过大,二来是这少年有意而为之。
先前刚发现此地练拳有奇效时。
被囚禁在九楼的老人突然传音三层,说自己的拳,打的太快了。快到就像吃饭时,一口饭已下肚,而菜还未进口。
快到,根本不知道什么是拳。
老人曾说他当年行走天下时,在那西边的苍落大陆上,瞧见过一只猴头打拳,后头也就那换血境修为,却把当时已是丹心境的老人打得节节败退。
因为那猴头练拳时很慢,可出拳时,却是极快,快到年轻时的他都看不见那猴头的拳是从哪打出来的。
少年问老人,猴头为什么要打他,老人大笑道,见了别人的拿手好戏怎么也得留点钱财不是。
老人又问后来那猴头咋了,老人说,它执意要杀自己,自己也只能送它一程。
少年默默点头,行走江湖的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个江湖规矩。能不杀的尽量不杀,要杀自己的必杀。
少年最后再问了一句,问那老人急不急,赶不赶时间。
老人说不急,还早,可以慢慢来。
于是少年开始打拳,一拳一势,打的有板有眼,打的有声有色。
老人能看出来,但少年看不出来,可是他能感觉出来,自己的拳,在一丝丝地变化,变慢。
从三楼练拳,练到拳意再无一丝增长。
少年开始颤颤巍巍朝四楼走去,一到四楼便再也抵抗不住,跪倒在地面,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缓了好一阵,才扶着墙面慢悠悠地起身。
这一次,拳打地很慢,更慢。可附着在他身上的星光却是越来越多。
少年心无旁骛。
自己是练拳的,干一行就得爱一行不是?哪能一边练拳的时候又想着别的?
嗯……想想李软姐姐还是可以的。
可一个不畅,拳意开裂,少年跪倒再地上,脸色惨白。
但很快又颤颤巍巍起身,没事,还可以继续,这一遍没长进,那就再来一遍。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依旧在四层颤颤巍巍地打拳,可拳意增长地却愈发缓慢,少年依旧再坚持。
只要还能再打磨一丝,他就绝不会去上一层。万一自己一上去就坚持不住,被迫赶了出去,可自己在这第四层的拳意又还没打磨够,岂不是亏大发了?
亏本的生意,少年一向就不喜欢。
塔内的少年在练拳。
塔外的少年无声破境,甚至他都没有从修行状态退出,就这么迷迷糊糊地破了一个小境界,成为了蜕凡巅峰的修士。
而塔顶和塔下的两人依旧再等。
……
而在另一个无名的山顶,一场宴席也悄然展开
。
宾主尽欢。
对于巫奎的发问,自己有问题吗?当然是没有啊,不仅没有,还送出去了满满一芥子物的炼器宝材。
巫奎没收,人家一个飞升境的老神仙说没问题就已经很给面子了,自己也不能不给人家面子不是?好歹也是个飞升境,整个人界也才那么一、二、三、四……多少个的。
至于那灵虚山的飞升境老神仙说的给他打造一件仙兵什么的,巫奎也当做没听见。
前不久才刚刚帮那几个老家伙切开世界屏障,花了好大一笔心思,连自己儿子都没时间好好教,哪还有时间给你打造什么仙兵。
总之巫奎就一个意思,既然你今天是来道歉的,那好说,要是谈别的,免谈!
于是也算是宾主尽欢吧,至少没有不欢而散不是?
于是那老神仙笑眯眯地送走了这位巫大宗师,转身就回去了宗门。去了那曾经的祖师堂嫡传的府邸。
却发现早已人去楼空。
老神仙也懒得去找,直接传令祖师堂将那名叫郑琏宁的弟子赶出了灵虚山,还是直接从灵虚山除名。
当值的长老也不知为何?只能照做,人家太上长老都开口了,自己这些小辈们还犹豫什么,照做就是了。
而回去住处的巫奎,也在极远的地方便看见了自家房间还亮堂着,按理说早该休息的自家媳妇,却难得没睡。
可当自己打开自家房门的时候,却发现屋内一片漆黑,自己也只能摸黑上床。
巫奎只能佯装不知,默默躺下。
有时候,能有个自家婆娘也好像很不错,那么自己能做的也就只有让时间长河稍稍绕过她那么一点点了。
没法子,谁让人家是自己媳妇呢?
……
而在那极其遥远的西方,一座阴盛阳衰的宗门,也有那么一对少男少女。
也是来自同一个小镇。
没了刚开始的欣喜与对家乡的思念之后,很快便习惯了各自的修行生涯。
也都发现,自己竟然是别人眼里的天才,别人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加上那难得的出身,于是愈发被师姐师妹们追捧。
特别是那位身姿愈发挺拔的少年,每当他出门,总有那么些师姐师妹们以各种奇奇怪怪的理由,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支支吾吾地询问着各种问题。
少年也是一字一句的回答,师尊交代的,能说的就说,不能说的,就别说。
很有书生风范。
毕竟来到这极其遥远的远门,除了她,能相信的也就只有自己的师尊了。
变化的也有少女。
刚开始感观还极好,师姐师妹们都很关照,对她也十分贴心,她表情一有什么变化,便能对她嘘寒问暖。
可渐渐的当她踏上仙途,展露自身天赋,愈发得到师尊宠爱之后就慢慢开始变化了。
没人对她嘘寒问暖,一个个开始冷嘲热讽。
连她因为出门慢了些,都有人开口说什么,“人家可是师尊面前的宝贝,迟到些怕什么呀?不像我们,去晚了些,少不了一顿责骂。”“就是,指不定人家不去,师尊还亲自上门来找呢。”
破境快了些,就有人说,“人家可是有师尊赐给的秘宝,能加快修行速度的,你们有吗?”“就是,三天两头就往师尊那跑呢,你去试试,不把你赶出来都算好了。”
“……”
特别是知道她和那一起来的少年还是青梅竹马,私定终身之后,冷嘲热讽的就更多了。
一个个恨不得修行之余就搬上张板凳,带上些瓜果,往她洞府面前一坐,说她个几个小时不带重复的。
此类种种。
于是少女不再多言,终日修行。
不变的,是少女依旧扎着双马尾,在那无人的时候,抓着双马尾,歪着脑袋想着那个当年溪边柳岸的少年。
不变的,是少年依旧看书,依旧喜欢穿着青衣,一有闲暇之余便是看书。
不变的,是少年与少女约定每隔七天便会在那仙宗的桃花山上见面,默默诉说着彼此的心事。
不过多是少女在说,少年在听着,开导着她。
最后两人在月上柳梢头,在一声声“苏笙哥哥”中,彼此告别。
少年看的书多,也多多少少明白一些。
知道这些多是人性使然,可有时候听少女抱怨地多了,也有些不解。
少年没说,说的时候也多是会谈上几句,“不知道徐长生这会怎么样了?”“不知道徐长生长大了还记不记得我。”
每当他这么说的时候,两人多半是不欢而散。
但也有好的时候。
就是少年从别的师姐师妹们那听来如何讨女孩子欢心的时候,自己也亲手写了点什么,要么是做了点什么当做小礼物带来的时候。
少女都极为开心。
甚至都忘了问他,你是从哪知道这些的?原先的你可从来不会这些的。
但问了也没关系,教他这些的师姐师妹也交待清楚了……
……
而徐长生在许久之后,终于极其艰难地以一种极其不雅的姿势爬着上了五楼。
到了五楼之后,更是站都站不起来,似乎真的跟那塔外的司空谭说的一样,“就他?顶多上到五楼了。”
少年趴在五楼的楼梯口一动不动,许久,久到连司空谭都想询问他要不要下来的时候。
不知少年发生了什么,想了什么,原地大吼一声,尚未恢复的双手狠狠第咋在地面,震开了一片星光之后,竟然被他站了起来。
虽然站的颤颤巍巍,双腿抖地跟筛子一样,但确实是站了起来。
于是司空谭就看着他极其艰难地打完了一套拳法,便再也坚持不住倒了下去,声响极大,甚至身上的许多地方都被砸出了鲜血。
但少年没说话,过了一会又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继续打拳。
如此反复。
最后站起一次能打的拳法越来越多,跌倒的次数也越来越少,身上鲜红的地方越来越多,鲜血浑浊着灰尘,早已把他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但他好像浑然不知,只是一次次地打拳,一次次地站起……
司空谭渐渐关注了起来,也好像明白了风相大人走的时候交待的那句话。
塔外少年也再默默修炼,一切安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