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这天下事物,难免会分三六九等,道书秘术同样如此。
就拿一清观来说,总共七名正式弟子,也算作入门弟子,真传弟子,平日里撇开早晚功课,干些生火造饭之类的必要杂活外,基本上处于耳提面命的教诲过程,与潜心修炼阶段中,争取早日炼出一口真气,其余重活累活,皆有山下外门管事仆役负责。
可就算如此,所习功法,不外乎《初丹元解》,《原阳秘笈》,《穴窍十八法》之类的简易道书,其一,内容粗浅直白,易读懂通透,关键时刻又有师尊在侧,随时提点,不存在书籍诘屈聱牙,领悟不明的痛苦,其二,欲使夯实底子,但凡初入手,道书皆采用中正平和的路数,几个大穴流转,透出一个慢字,需要磨砺意志,弄懂逆天行事之艰辛,道法之珍贵,避免生出桀骜脾性,而且慢有慢的好,修炼时危险性大大降低,让其明白门派的苦心与用意,其三,防止出现叛教之徒,或是被歹人劫掠走过于珍贵道书。
过了这个阶段,就会习一些较难功法,如《青云秘笈》,《碧海无量经》,《行山移脉诀》等正宗玄门路数,或是《无量修罗决》《血海丹尘录》《化功玄幽章》等走奇经诡绝,蕴含怪癖性质的功法,此时就要弄懂真气循环路线,走的是何种道,经过多少穴窍,有无特殊口诀引导,需不需要配合外物辅助练习,比如《皎光无极真解》就阐明,此法须吸纳月华来帮助修炼。
这种阶段,修行过程更要谨慎,一点一滴也不能出岔子,确保真气运转时,畅通无阻,不可产生半点生涩,时停时滞的情况出现。
皆为昔年前辈摸索并传承至今,只要功法完整无缺,基本上不会出现磕磕碰碰之处,如果真气逆行,岔气,晦涩,要么炼错要么为假,逞强胡来只会坏了根基。
真有幸熬过所有环节又背靠大后台,仿佛姜北云般,习得上品道书,如《巽风罡气法》这种能成就汞存丹铸而无需换功法的高级货,且层次分明,拥有通天伟力的妙用。
这种境界的道书,会出现气机分别,不再如同以往那种光修法或光修术的单一概念。
法术法术,有法就有术,有术就有法,技艺,技术,技能,都称之为术,很多术法匠气太重,追求花里胡哨的外表,因此落了下乘,对修为起不到太大帮助。
按照相对解释,‘法’可谓是修为的关键,‘术’算作技能表现方式,法是躯干,术为枝叶,法乃修炼的主体,术乃法的延伸手段,手段千变万化,即能成为杀敌制胜之道,亦可当成保命御敌之本,二者缺一不可。
到底是注重法,还是注重术,不可本末倒置,也不能置之不理,法术之间取舍,颇有哲学性,每人理解大相径庭,但实际操作中又大同小异,执着的重视修为高低,并未修炼‘术’,结果很明朗,缺乏手段,同级别战斗谁也敌不过。但一味地修炼术法,没有重视修为的提升,那就失去进步空间,别人修为超越后,自然能够秋后算总账。
古人有云:万物并育而不相害,道并行而不相悖,中间有个微妙的平衡,侧重需留心。
………………
玉简空间记录密密麻麻蝇头小文,整篇法诀名曰:“虎煞泰源录”,颇为奇妙的修行方式。
根据介绍应当为兵家,或杀道,苦行之流的功法,不过倒也适合绝大部分修士,功法简单明了,利用虎类精魂罐体融合,捻塑虎煞法相,再摄取煞气,杀气揉合。
“虎煞泰源录”其上记载,拢共能抵达四种境界,“有虎相”,“虎煞相”,“地煞虎魔相”,“诸煞虎神相”。
此法大成时,具有天地法相,凝练神魂,震慑神魂的奇特功效,姜北云心动,奈何每一层就需要相对应修为的虎魂,太过于匪夷所思,前期倒还好说,至于后面要求的精魂修为,这世间岂有那么多虎妖?
指尖摩挲着,感受着,姜北云遗憾的叹口气,说道:“这道法口诀记载好似没问题,可光炼术,没有法,岂不是要拖累修行速度?”
一清道人捋了捋胡须,眯起眼眸道:“先别说慢不慢的事,区区炼血化气修士,缘何会有这种无上妙法,会否有诈?”
霎时,二人同时转头,凝视匍匐退后的王友友,兀自沉浸在心神中,尚未抬头。
姜北云眨眨眼,咧嘴轻笑不停,三人包夹还不老实,毫无征兆,嗡,景震剑出鞘,娴熟无比直插王友友双腿中央,掐起个法决,攻势立转,成了衙门杀威棒,猛地抽在两瓣肥屁股上,啪的巨响,“哎呦”王友友眼珠子充血,惨嚎。
姜北云骈手召回法剑,嗤笑道:“再不老实,下回直接砍掉胯下宝贝根子,让你嗟悔叹息亦无用。”
甲十八手环于胸说道:“道爷你也瞧见了,这人贼的很,一不注意就想溜掉。”
“老道且问你……”一清道人上前,还没说完,王友友抢话道:“要杀要剐随尔喜,皱下眉头算龟孙,哼,若想从口中套问出王家秘密,少给我白日做梦,门都没有。”
出言不逊,乱喷连天,姜北云听完反倒是乐了,也不嫌恶心,蹲下身子拍了怕他的脸颊,笑道:“嗨嗨嗨,仁兄莫非脑袋起了浆糊不成,好好瞅瞅擒拿你归来的是谁,妖怪面前谈生死,搜魂术教你怎么做人,保证魂飞魄散,世间内啥也不会留存,真可怜,也不知晓明年是否还会有人替你修筑坟茔,烧烧元宝蜡烛,供奉一二呢。”
王友友身体抽搐,并非冷,完全被吓的,死无所惧,修士信奉轮回转世,大不了重头开始,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若真魂飞魄散成了个灰灰,啥也捞不着,顽负硬扛有何意义?
半晌,心如烂泥臭粪坑,哭丧着脸,乞求道:“问吧,问吧,几位问完心头所求,爽快了,也痛痛快快送我去死,留下残魂投胎即可,如何!”抬头直视众人。
总算服软,姜北云也不再过多折腾,应诺道:“好说。”
“你何门何派,跟脚都先吐露出来吧,省得一个一个浪费时辰。”一清道人首先发问。
王友友疑惑道:“不知我跟脚抓我干嘛?”
“少废话,你现在为阶下囚,尽管说就对咯。”姜北云喝止。
王友友讪讪一笑,自嘲的哼了两声,瞟了眼头顶的八卦与葫芦,半死不活道:“我乃太平县王家嫡长子,属于修行世家……不想却招惹歹人窥视……就是这般。”
“师弟他描述可有假?”
姜北云收回法决,摇头,刚才真气转化,掐咒形成特殊排列方式的秘法,修士常用此来用于拷问口讯,很容易辨别识海,精神力波动,有无言不对口。
“按照描述,堵截他的人马不可能是宵小蟊贼,师兄想想看,此时节,任何风吹草动均会引起朝廷的注意,要是蟊贼会这般愚蠢?”姜北云捏住下巴否决了此种逻辑。
一清道人默默的听着,摇摇头道:“老道心中分析了一二,既然说乃是修行世家,几百年的光阴皆无事,偏巧这几年出现贼人窥视,说不过去,更何况,大张旗鼓的埋伏,又算出具体逃跑的方位,要么势力大门徒众多,要么干脆就是大夏国动的手。”
姜北云道:“我也是这样认为,西燕王张家给的讯息是,大夏国境内有邪教潜伏,掳走大量活人,户部尚书王匡俞孙女被歹人劫走,引出了连串事件来,如此重要关头,居然枪头调转,差遣大量兵马,莫名其妙前来收拾修行世家,会是偶然吗?师弟我只相信必然关系,要知道,所有偶然事件都隐藏在必然之中,只是地位不够,能力不足,看不破,猜不透罢了。”
王友友听完分析,狂吼道:“没有可能,我王家世世代代隐居太平县,从未引出乱子来,朝廷岂能不知?”
“那你说说为何会把矛头指向你们。”姜北云眉头轻挑反问。
“这……”王友友词穷,仰头无法回答这话。
姜北云正欲开腔讽刺,一清道人抬手制止,淡淡道:“先有王家基业,后筑太平县城,几百年间不停地开枝散叶,出现叛徒有何稀奇,谁敢拍着胸脯保证,爷为好汉,儿孙同样如此呢,豪门望族有哪个不是江河日下,浑浑趋于颓势而不能止的,传至你们这代倒了霉运,蹦出几个不肖子孙又有何不可能的呢。”
句句在理,遭受气运大锤九霄外撞击,王友友捂住心口,脸色发青发绿难看之极,恨不得拿刀子回去,找找到底是哪个王八羔子的犯浑,胆敢招惹朝廷大军征讨。
“道爷,除去几个叛徒惹祸,会不会还有内鬼与那鸠占鹊巢之事呢?”甲十八插了句嘴。
“善!”姜北云眼睛放光,走过去给了他一拳,笑呵呵夸奖道:“老甲,不错嘛,脑袋瓜子灵泛的很,若真被料想正确,记你头功。”甲十八咧嘴傻乐,光头渗油冒烟,脸颊难得的出现一抹粉霞,线条感居然柔和不少。
一清道人叹口气,惭愧道:“咱们还真是灯下黑,这种事情都没有考虑透彻。”
瞧师兄难得的吃回瘪,姜北云哈哈大笑,不等他发飙,无所谓的模样抢先说道:“先别计较这些,咱们猜猜,若那邪教之人潜伏于王家内,会取代谁的地位呢?”意有所指。
环顾几人,姜北云瞧都不开口,为了叩开真理大门,首先言道:“我认为内眷的原因,是方便行事,而且身居后院,平日里少与人接触,减少暴露的风险,生存概率大涨。”
一清道人摇头,反驳的口吻道:“老道不同意师弟的说法,内眷行事哪有嫡系王氏子弟便利,况且谁说邪教之人派来的卧底之人修为会低,再说了,难道内应也不晓得多派遣几个吗?”
“道长此番分析有漏洞,多弄些眼线,还不如抓个大头,王家族长行事岂不比小辈更便捷?”甲十八也不赞成,提出心中的疑惑,开口反问道。
三人面面相视,给出各异的答案,该如何剖断正确选择?
未等几人商讨清楚,王友友惨呼道:“母亲料想的没差……对,父亲!那邪贼定是伪装成王某人的父亲,行事加以比对,准没错,准没错。”声音凄凉,如同掉落悬崖峭壁下百丈深的绝地内,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没有任何出路可以让他逃出升天。
姜北云迟疑片刻,侧头询问道:“师兄你认为此事,会否真这般反常?”
“很有可能,邪教行事不择手段,潜伏在王家,趁机把王家当代族长杀害,剥皮制衣,披挂体表,学学平日里的姿态与说话口气,旁人很容易弄混淆。”一清道人点头。
姜北云挠挠后脑勺,看向欲要啼血的王友友,此人还真是命衰的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