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手们围着船,船上没有任何活物的动静,只有粘稠的血水淼淼流出木制的船体。
“都退下,不要上船!”约瑟夫卡赶在了那些水手登船之前来到了这里,他掏出猎人徽章并朝四周展示了一遍,“这里面有异常。”
他虽然精神状态不太稳定,双眼中的血丝更重,但他知道自己要干嘛。
“猎人,红玛丽号上……”有水手显然想问约瑟夫卡怎么回事,但约瑟夫卡已经先一步踏上了架在船和码头上的长木板。
“上面可能有幸存者,但也有危险,你们在下面呆着。”约瑟夫卡命令道,他是在场唯一的猎人,对于这种事有决策权。
“带上我,约瑟夫,”紧跟着约瑟夫卡跑来的恩格尔表示也要上船,他抬起手朝约瑟夫卡示意自己手里的那把裹着红绸的弯刀,“你不能一个人,我能帮你。”
可约瑟夫卡却摇了摇头:“你是学者,他们是普通人,只有我是猎人。”他依旧认为恩格尔不是个能打的家伙,哪怕恩格尔试图证明自己他也不愿去了解,“狩猎和保护是我们的职责。”
他不停恩格尔的解释,执意自己上船救可能的幸存者。恩格尔想跟他解释完全可以等后援过来,可约瑟夫卡已经踏上了甲板,一扭头就不见了踪影。
……
宽大的甲板上没有一个人,但约瑟夫卡看到自己脚下踩着的人类脏器和碎尸,以及被铺开的血肉覆盖的甲板时,他皱起了眉头。
这里没有一点战斗的痕迹,加上地上的碎尸,这更像是一场屠杀……像极了约瑟夫卡见过的那种乡间祭祀中对宰杀家畜的场面。
一种强烈的违和感升上约瑟夫卡的心头。
“是的,是怪异,我的听觉是不会错的。”他絮絮叨叨的对自己说道,他切实听到了那种虚无缥缈的呼唤声,像是来自于深海,耳边回荡着浪涛,“我相信我的‘听觉’,我相信……”
他就是随着这声音而来的,他天生就能听到这些别人听不到的“虚假幻听”。
约瑟夫卡先游走了一遍甲板,还是一无所获,就在这时,他停下脚步,目光看向了洞开的舱门。
“wu-yi-wu-yi……”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从船舱中传来,这也是约瑟夫卡肯定船上藏有【怪异】的依据,他隔着大老远就捕捉到了这一丝不协调的呓语。
约瑟夫卡要是作为一个普通人,他可能会因为这些幻听被关进精神病院,在接受理智纯化手术后终老一生,但现在成为猎人的他在不断的狩猎里发现自己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严重到梦境都被这些恐怖的呓语侵蚀,接连不断的噩梦像是风暴中十四米高的杀人浪,朝他所乘坐的小舟汹涌扑下……
在成为猎人之后,他终于怀疑这是不是理智被【怪异】侵蚀的表现,否则……
他为什么能够听到那些不可名状的呼唤呢?
他循着声音,一步一步踩着阶梯下到了船舱里。
但我依旧要履行我的职责,我是名猎人……他不断这样对自己说,形如自我催眠。
船舱内阴暗潮湿,恶臭的海腥味中此时混合着腐烂的血味,海虱子从长满螺贝的墙壁上爬过。
约瑟夫卡踹开一间间单开的房间,扯开堆积的渔网和弹药箱,他翻遍了这层所有的地方都没有任何发现。
他又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希望能发现点动静,但最后的除了吹入船舱的风声之外别无所获,这让他不禁有些气馁。
又下了一层,更加潮湿,甚至有了积水,空气的含水量极大。
空无一人,怎么又是空无一人?
……
码头上,恩格尔脱下大衣丢到查莉娅怀里,然后把刀鞘绑在腰后。
“等我回来。”他在上船之前忽然拉住了查莉娅,说道,“别走丢,明白么?”
查莉娅听到自己熟悉的母语,沉默点头。
恩格尔转身就踩着木板要上船。
“诶,你怎么也……”
“我是他朋友,”恩格尔头也不回,“我得去帮他。”
随后,恩格尔的身影就消失在了甲板的边沿,只剩下码头上一群水手,他们围在五层楼高的猎海舰前面面相觑。
终于,有一个人小声的打破了怪异的宁静,他举起手提议道:“那个……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下教会?”
……
恩格尔环视着周遭,这样的场景对他还是产生了一定的冲击。
约瑟夫卡呢?或许已经到下面去了。
他看了眼通往下面船舱的门口,一股潮湿血腥的味道扑面而来。
……
另一边。
按照红玛丽这种猎海舰的规模,往下至少还有至少三层船舱……约瑟夫卡这么想着,他看着通往下一层的楼梯下死寂的黑暗,淡淡的雾气在洞口氤氲。
他深吸口气,小心的用自己的锯刃试探着黑暗,同时掏出了火折子,丢进了下一层的船舱。
“呼啦!”
火焰骤然爆发了开来,像是触及了油脂的火舌从下一层船舱中直接喷出,火焰直接喷在了天花板上,一时间火星四溅,灰烬飘荡在封闭的空间内,就算火焰如同的时候一样躁动的毁灭周围有所叛逆?
如果不是约瑟夫卡躲避及时,他可能连半张脸都不能剩下了。
伴随火舌升起的还有婴儿般的哭声,约瑟夫卡面色难看的起身,面前的火焰缓缓减小,尖锐的爪子在铁网上爬动的身影在火焰中隐隐绰绰——有什么东西从下一层中爬了出来。
约瑟夫卡在那啼哭声中凝视着那酷似人的东西从火中艰难的爬出,他不断告诫自己不去看不去看,可是控制不住的思绪依旧将他的双眼逼着看向那越来越近的怪物。
仿佛那是什么搔首弄姿陷入发情期的绝世美人,仿佛是什么散发着香甜可口味道的山珍海味,但谁都能看出它皮下是死人的骨,腐烂的肉和病变的亡骸。
他灵敏的听觉捕捉到了空气中回荡的空响,那是粘稠潮湿的呼唤,与之前听到的完全不同!
如果说之前是幼儿的哭泣,那么……现在就是一头准备扑杀猎物的猛兽!
约瑟夫卡僵直的站在那里,他双眼瞪大,在火光的映衬中看清了怪物的全貌。
一股强烈的恐惧攥紧了他的心脏。
被剥了皮的瘦长身体足以达到三米,加上上抬的双臂的话那更是夸张的五米,潮湿的地板被又尖又长的爪子上燃烧的火焰烤干,在怪物那头胡乱干枯的长发下,约瑟夫卡看到了那双眼睛,憎恨、怨毒和疯狂。
它的躯体被烤的焦干,但最不可思议的并不是这非人的样貌,而是那团在它脊背上茂盛生长的、酷似海葵的恶心存在,青蓝色的触须在火的炙烤中蜷缩起来,那婴儿啼哭的声音就是从这团臃肿的蓝肉里传出的。
“咿呀————”
一声尖锐的叫声直接将约瑟夫卡拉回了现实,他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来……这个声音就好像一把长矛贯穿了他的两个耳朵一样受人痛苦……痛苦至极!!!
然而也得庆幸怪物发出这样饱含攻击性的尖叫,尖叫直接让约瑟夫卡从诡异的“注视”状态中回到了现实。
等意识清醒的瞬间,他就看到那怪物径直的朝自己扑来,约瑟夫卡根本没有多想,转身就跑——“轰!”那怪物一爪拍在了约瑟夫卡原本站的位置,地板直接陷了下去!
他直接转身冲上了上一层船舱。
约瑟夫卡知道自己现在的这把武器——猎人锯刃,根本不适合在这种狭窄的环境中使用。
然而就在他想着可以趁机甩开那怪物上到甲板与那怪物搏杀的时候……
“轰!”
他面前的地板拱起后被一股巨力从下方直接突破!
约瑟夫卡毫不犹豫转身就朝另一个方向冲去,那怪物也立刻扒着地板爬了上来,嘶吼着紧跟在约瑟夫卡的身后。然而就在这时恩格尔突然从他面前即将到达的出口探出了头。
“让开啊混蛋!!!”约瑟夫卡根本停不下脚步,直接把来不及反应的恩格尔顶飞了出去,两个人翻滚着栽倒在满是碎肉的甲板上,那怪物也破开了甲板爬了出来,它身上还燃烧着火焰。
“你怎么上来了……”约瑟夫卡连忙从地上站起,有些崩溃的大叫道。
“我还要问你为什么你自己上来!”恩格尔也紧跟着从地上站起,“我对付得了这种怪物!”
“我说了是那是【怪异】!”约瑟夫卡从地上爬起来,喘着气看着那个朝天空嘶吼的怪物,“你会被它吓疯的,迟早!”
“什么时候我会疯?”恩格尔忽然问了一个牛马不相及的问题。
“我他妈怎么知道?现在先他妈宰了它!”约瑟夫卡噎了一下,但没有影响他的行动。
他熟练的从身上掏出了几个火油瓶,这是猎人专用的装备之一,专门对付那些畏火的生物,尤其是不可名状的怪异,它们对火焰有一种天然的抵触甚至恐惧!
“它恐惧火,用火对付它。”约瑟夫卡塞给了恩格尔两瓶火油瓶,其实是寄恩格尔逃跑的成功于此上,他还是固执的认为恩格尔对付不了这种【怪异】……哪怕没有被吓到,被抓伤了也是要命的事情。
自己必须拖住这个怪物,否则它跑到码头上肯定会造成人员伤亡和更多的混乱……
约瑟夫卡有些后悔自己凭着“听到的信息”而莽撞的进入船舱了——一切声音的源头都时那个寄生生物传出的,他们发出的声音就好像信息素一样,吸引着约瑟夫卡这样能够听到暗藏恶意的呼唤的人。
这个怪物自然会让约瑟夫卡觉得十分“弱小”,然而事实并非如此。
怪物朝二人冲了过来,恩格尔不由分说沿着甲板的边缘跑,恰巧与怪物擦肩而过。而约瑟夫卡直接将火油瓶朝敌方的脚上砸去,“怕擦”骤然出现的火焰直接吓得怪物停止了冲刺,甚至还为此退了一步。
对火的厌恶已经根深蒂固的它们弱点十分明显,而问题是——他们这一方没有多少火油瓶。
“坚持到教会赶过来!坚持!”恩格尔听到约瑟夫卡大叫,他直接和怪物直面打在了一起,而且明显处于下风。
此时恩格尔已经绕到了怪物的身侧,那团青蓝色的“海葵”正像朵植物一般迎风招展,恩格尔不屑的冷笑了一声,没人发现他的“潜行”。
他左手手掌握住刀锋,从它刀镡轻轻划过锋刃的末端,恩格尔握刀的右手将刀抽开,刀锋在阳光下一摆,反射着刺眼的银光,没有一滴多余的血珠洒落。
他面露狠色:“来吧!我的朋友……今天就让你尝尝这道新菜——味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