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这些人被宫凌睿带进宫,在一处偏僻却富丽堂皇的宫殿内,纱幔轻挽,随风而动,纱幔之后,坐着一人,但是被纱幔隔着,他们看不清此人面目。
观台前,是湖,湖心亭,是搭建起来的戏台。
宫凌睿将所有人带到了戏台后,道“日后你们的任务,便是在这戏台上,早中晚,各登台一次,将这话本子,戏本子,讲出来,唱出来,一直到将这些话本子,戏本子,都讲完,唱完!”
那些话本子和戏本子,都是襄南城一夜之间与这些人销声匿迹的,此时正整整齐齐摆放在箱子里,足足十几箱。
所有人不明所以,看着对面纱幔之后的人,心中猜测,能住在宫中,又能让小王爷亲自找人去唱戏说书的人,定是大人物。
有人猜测,那人,正是前几日立了禅位诏书的太上皇,靖轩帝,但是所有人噤若寒蝉,皇宫这地方,稍不留神,便是脑袋搬家,身首异处,即使心中猜测,也不会说出来。
宫凌睿将所有人都细细看了一眼,嘴角扯出一抹笑,他并未要隐瞒的意思,能进皇宫的人,只有两条路,或者三缄其口,低调行事,安心度日,也或者,聪明机灵,如鱼得水,风生水起,至于那些不长脑子又嘴不把门的,只有一条路,便是死路,他不介意杀人,只要他们相死。
他笑了笑,一摆手道“可是听清楚了?”
这一次,所有人声音很是一致“是,小王爷!”
宫凌睿满意颔首,抬步走了,将剩下的事情交给了手下人。
宫凌俊已经入主御书房,但是却不愿意进帝寝殿。
靖轩帝自知道宫凌睿与他玩了一出偷梁换柱,他便如何也不承认宫凌俊的新帝身份,而新帝登基,他这个太上皇可是要出面为其授金印与玉玺的,但是他不承认宫凌俊新君的身份,便更不可能在他登基仪式上亲手将金印和玉玺交给他,如此一来,便相当于将南陵江山交到了他手中。
而靖轩帝,不愿意。
宫凌睿交代完,带着追风逐月,便到了对面的观台上。
戏台是新建的,所有事务一应俱全,此时,已经上演着一出戏。
宫凌睿走到靖轩帝身边,追风逐月自觉地守在了外面。
宫凌睿嘴角含笑,看着对面上演的大戏,而靖轩帝却是蹙眉沉目,满脸都是嫌弃。
良久,宫凌睿上前,双手扶在他推椅的把手上,调转了一下,推着他向内走,开口道“皇叔觉得,这出戏如何?”
靖轩帝自那晚被他们接连攻击,体内被十八控制住的余毒再次复发,开口说话,已经很艰难,连抬手,也是极度吃力。
听着宫凌睿的话,他连连蹙眉,想要开口说话,却只能哼哼,想要发泄自己心中的怒意,手抬在半空时,又猛然落下。
宫凌睿看着这样的他,微微蹙眉,心中说不出是何滋味,他是他的亲身父亲,却对他的亲身母亲,做出了那等事,只要一想到,他的存在,是他强占了夜兰香的身子所致,他便浑身不自在,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肮脏的,没有一处干净。
这几日,他更是勤快的换衣裳,他觉得自己脏。
宫凌俊自那日在左丞相府之后,从不踏足这成锦殿一步。
宫凌睿看着靖轩帝颤抖的身子,知道他定是又在气恼,只是如今的他,似被拔了牙的老虎,就算张牙舞爪,也毫无威信可言。
他胸中也甚是奇闷,不知道自己气什么,又恼什么,他知道,自己如今大逆不道,但是每次看见他,他都会想到地宫内的玉女池,和玉女池里那一尊尊塑像。
虽让人将玉女池毁了,将地宫封了,但当日站在那里,他脑中总会想到那个女人在那里,被污了清白,夺了身子,呼天不应,叫地不灵,这样的场景,之后在他每次来见靖轩帝时,更是挥之不去,便将他心中唯一一点点这些年对靖轩帝如同父子般的青,吞噬殆尽,毫无保留。
他闭眼仰面,长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握着推椅把手的手,开口道“皇叔一人在这里,未必发闷,这些人~”,他指了指对面戏台上的说书先生与戏子,道“都是襄南城内,说书和唱戏一等一的好手,很受人们喜欢,日后,他们每日都会说书和唱戏给皇叔听,为皇叔解闷,皇叔好好享受吧!”
话毕,他一颗不停留,抬步走了出去。
双手紧紧攥着,他心中很是沉重,好好享受吧,这些戏本子和话本子,可都是绝本了,有些,还是我自己亲手写的呢。
皇叔若是听到,会不会想起来,这些年,被抹杀的兄弟情谊,父子情谊……
追风逐月安静地跟在他身后,他们知道,小王爷每次来这成锦殿,见过太上皇之后,心情都十分不好,回到府中,不是宿醉,便是彻夜不眠。
之前还有姑娘,如今,自那日在左丞相府之后,姑娘又不辞而别,如今,连一个能解他心事的人,尚且没有了,四皇子也是,虽接手了朝事,却迟迟不登基,每日都是日理万机,与小王爷能见的日子,更是少之又少。
追风逐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逐月一努嘴,悄声道“你说!”
追风摇了摇头。
宫凌睿停步,转身看了二人一眼,道“有话边说,何时这般墨迹了!”
追风扁了扁嘴,道“那个~小王爷,方才收到消息,尚文大公子醒了,尚武,知道自己真变成阉人之后,哭闹不止,左丞相在狱中,生死,也是一瞬间的事,丞相府被抄,丞相夫人自杀,大公子醒来知道之后,~”
“如何?”宫凌睿微微蹙眉,问道。
追风抿了抿唇,道“大公子说,让带话给您,如今万事定,他不想再在这污浊之中,他想离京,走之前,想要见您一面。”
宫凌睿并不惊讶,只是心中有些怅然,尚文当初答应帮他,前提是保住左丞相府能保住的人,但是最后,他至亲之人,一个锒铛入狱,一个自缢而亡,一个废人一个,他,虽活着,却比他们任何一个人,备受煎熬。
宫凌睿点了点头,道“好!”
“还有~”追风看着宫凌睿,吞吐道“那个~姑娘离京之后,直往昌吉,护国将军府的小姐和刑部尚书府的五小姐被玉媚儿掳走,至今下落不明,估计她是去救她们了!”
“我让你说这个了?”宫凌睿眸子一冷,问道。
追风抿唇,摇头“不曾!”
“我让你查她行踪了?”宫凌睿又问。
追风再摇头。
宫凌睿一甩袖子,转身继续走,一言不发。
追风看看逐月,逐月鼓嘴摇了摇头,小王爷太口是心非,若不是担心她一个人,又如何会每日都握着那块血玉不肯松手,失魂落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