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天司衙门内。

就在辛子秋走后不久，火枪手詹姆也来到了宗镜的隔间，拱手施礼道：

“大人，属下不明白，让丁肆那小子去太子府送信，有什么用呢？”

宗镜轻摇折扇，优哉游哉地说道：

“无非是一步闲棋罢了。若是那古萨满真能得手，二殿下顺理成章继承大位，自然是最好。即便他失手，咱们也可以将一切事情推到心斋那群疯子身上，免得殃及池鱼。”

詹姆点了点头：

“大人计划得周到，不过丁肆此人身份可疑，卑职怀疑他今天追捕心斋之时依然在隐藏实力，不知有什么图谋。这种人咱们信得过么？”

宗镜冷哼一声：

“不然你想怎么样？把他弄死，还是关起来？丁肆这人本事很大，不用一用的话太浪费了。而且他既然来了监天司，本事再大，也得乖乖给我趴在砧板上当肉，任由本官摆布。”

“我在信里跟方公公说了丁肆本领高强，教他将此人留在承乾宫保护太子。不管这小子有什么图谋，就让他跟那古萨满狗咬狗去，也显得咱们监天司执法如山，公正不阿，这样才能将责任推个一干二净。这叫将计就计。”

詹姆恍然大悟，赶紧一记高帽送上：

“原来如此！大人这招一石二鸟，用得轻描澹写，实在令人佩服。您老满肚子的学问，卑职真是拍马也追不上。”

宗镜拍了拍詹姆的肩膀，笑道：

“得了，这里又没外人，马屁别拍得那么明显。走，跟我去看看今天抓回来的那个心斋。”

说着合上折扇，带着詹姆背手离去。

……

紫禁城，承乾宫。

这里本是光熹帝正宫夫人，太子朱孝坚生母刘皇后的居所，但三年之前刘皇后崩，太子感念母亲恩情，特意从东宫搬出来居住于此。

太子不在东宫，而是搬到后宫居住，倒也是紫禁城中的一大奇闻。

辛子秋来到承乾宫前院正殿门前，只见朱漆大门紧闭，上面用姜黄纸贴着些花里胡哨奇怪的符箓。

廊檐下，连站岗放哨的士兵都没有。

显然，紫禁城中对万鬼夜游也极为重视，偌大的皇城之中空无一人，只有浓浓的雾气笼罩，死寂一片。

辛子秋想了想，将身上的鹿头头盔拿了出来，戴在头上。

监天司在执行任务时不允许佩戴这种能够隔绝神念的面具，但此时只有他一人，自然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他叩起门环，哒哒哒的响声过后，半晌才有人细声细气地问道：

“什么人？”

“在下丁肆，奉监天司少卿宗镜之命前来送信给承乾宫太监总管方公公。”

“从门缝送进来就行了。”

“宗少卿吩咐了，兹事体大，事关太子殿下安危，必须要面呈方公公。”

“这……你把监天司的腰牌递过来。”

大门依旧紧锁，但“卡吧”一声，上面打开了一个三寸见方的小窗子，一个白净的小太监露出了脸，打量了一下辛子秋，战战兢兢地伸出了一只手。

辛子秋掏出腰牌递给他，那小太监像触了电似的赶紧关上了小窗，紧跟着声音传来：

“你……你等着，我去禀报方公公。”

这一等，便是整整一炷香的时间。

半晌，大门打开，一名须发皆白，身穿藏蓝色官服的老太监站在门口，他的胸口上绣了一只栩栩如生的孔雀，上面还贴了一张和门口一样的黄纸符箓。

在他后面，跟着四个身穿白衣，披头散发的怪人。

老太监看了看辛子秋：

“洒家就是此处太监总管方振富，你的信呢？”

辛子秋不认识方振富，不过想来在太子府上，也没人有胆子冒充，而且看他这前呼后拥的架势，想来也不会是假的，于是将宗镜的信递了过去，说道：

“方公公，监天司得到消息，心斋的人要刺杀太子，请承乾宫多加防备。”

方振富似乎并不太惊讶，拆开信快速浏览了一遍，旋即堆起笑脸说道：

“原来是监天司的丁肆兄弟，洒家失敬了。快请进，现在万鬼夜游，待在外面不安全。”

辛子秋正有此意，他也想看看京师之中到底藏着哪些秘密，于是跟着方公公走进了正殿，只见花梨木宝座上，端坐着一个身形怪异的年轻人，头戴冠冕，身穿绛纱袍，正是当朝太子朱孝坚。

他个子极高，坐在那里微微有些句偻，同时身材又极为瘦削，干瘪得好像皮包着骨头一般，尖尖的下巴，鸡爪子一样的双手，似乎营养不良，很难想象这是养尊处优的一国太子殿下。

左右两侧，各坐着七八位打扮各异的异人，有喇嘛，有道士，辛子秋神念扫过，发现这些人修为都不弱。

方公公带着辛子秋进来，对太子介绍道：

“殿下，这位是监天司的丁肆，他带来情报，今晚有心斋的人要来行刺。”

太子看了看辛子秋：

“监天司居然还有弥婆教的人？你是宗镜派来的？”

辛子秋点了点头。

太子冷笑一声：

“本宫这位师傅，跟我那兄弟恨不得穿一条裤子，他会这么好心让你来报信？说不定心斋是假，你就是那个刺客吧，不然见到本宫，还带着面具做什么？左右，先给我将他拿下，然后本宫再慢慢审问。”

话音落下，辛子秋顿时感到有几道目光朝自己投射而来，如芒在背。

不过他见惯了大场面，即便深陷重围，也丝毫不慌，澹澹说道：

“殿下，卑职虽然人微言轻，但好歹也是朝廷命官，要治我的罪，至少也得拿出点证据来。”

太子冷笑一声，刚要继续说话，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阵惨呼的声音。

“啊……”

“有刺客！快保护殿下！”

几位异人顿时飞起，跃到了太子身边，将他团团围在当中，便要护着他往殿后的次间躲避。

朱孝坚却一拍椅子扶手，大声说道：

“都不要动，给本宫守在这里，倒要看看是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承乾宫撒野。”

正说着，正殿的大门已经被人一脚踹开，众人定睛看时，只见一个满身七彩布条的萨满闯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