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兹尔回到了墓穴门之前。
这里还是一副被破坏的模样,空气中残留着属于飞升者的力量,但这些力量令阿兹尔本能的厌恶。
希维尔离开了,她拒绝承认她的血脉,但阿兹尔却并不担心。
希维尔是恕瑞玛的女儿,与阿兹尔的血绑定在一起,这是希维尔逃不掉的宿命。
就像鹰会把自己的孩子丢下巢穴锻炼它们的飞行能力,让其羽翼渐丰一样。既然希维尔执意要离去,阿兹尔也就放手让她去吧,时间会敦促她做出正确的决定。
那个叫骆沙的男人并不简单,有他保护,希维尔的安全也有了保障。
现在,阿兹尔要把注意力转移到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上。
他要知道自己的国家是如何灭亡的。
自从阿兹尔回来后,脚下的沙地就一只在对他低语,倾诉着这三千年来时光的变迁。
飞升的力量与阿兹尔渐渐契合,他慢慢地发现自己除了召唤黄沙士兵,还有很多可以做到的事情。
阿兹尔单手一挥,墓门前的沙粒开始飞舞,最后变化成了数个人形。
几具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一个男人,三个女人。
其中两人阿兹尔认识,他们分别是骆沙和希维尔,另外两个女人应该就是希维尔口中和他们同行的人。
阿兹尔知道,这是沙漠在向他重演往事。
沙粒幻化的人型们似乎经历了一番争执,最后,一个阿兹尔不认识的美丽女人夺得了恰丽喀尔,并打开了墓门。
但女人似乎触发了什么诅咒,毒蛇的力量拥入她的身体,将她转化成了某种奇特的存在。
“这是什么?”阿兹尔从未知道皇帝陵墓的门上还有这么恶毒的诅咒,应该是他沉睡期间某个强大的存在释放在门上的,但目的是什么呢?
阿兹尔并不觉得这条毒蛇是好心来帮皇帝陵墓看门的。
随着墓门被开,第一个飞升者跑了出来,状如鳄鱼。
阿兹尔认得他,他是雷克顿。
雷克顿在阿兹尔出生前就已经成为了飞升者,效忠恕瑞玛各代皇帝。这头强大的巨鳄曾是恕瑞玛帝国最勇武的战士之一,为帝国的战事打下了累累战果,他的敌人都畏惧地称呼雷克顿为“荒漠屠夫”。
他是阿兹尔最信赖的忠臣之一,也是阿兹尔为数不多的挚友。
但阿兹尔看得出来,雷克顿已经疯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兹尔无言地看着狂暴的雷克顿冲出墓门,朝着大漠前进。
雷克顿之后,第二个人从墓穴里飞了出来。
阿兹尔不认得他。
这个人明显不是飞升者,他没有典型的野兽头颅象征,身体像是破碎了开来,好似依靠锁链才聚拢在一起。
但阿兹尔越是看着这个陌生人,心里莫名地滋生起了一股奇怪的情绪。
陌生人重创了骆沙,随后也离开了。
阿兹尔继续看着后续,直到他看到那个化作蛇人的女人苏醒,惊恐地带着另一个女人逃走了。
剩下的内容,就只剩阿兹尔本人来到此处。
阿兹尔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转身离去,黄沙也重归平静。
他重新走在黄金铺成的大道上,权杖敲击在地面上,敲击声在孤城的四面八方回响。
沙漠的低语越来越响了,似乎急于告诉他事情的真相。
阿兹尔抬头看天,夜幕已经降临,群星在天空闪耀,但这片阿兹尔看过无数次的天空却如此陌生,星辰的位置都已变迁,阿兹尔甚至找不到一个自己可以念出名字的星座。
阿兹尔重新将目光摆回前方,数以万计的黄沙士兵组成的仪仗队聚集在广场,还有数不清的用沙土变成的民众,他们齐齐看着太阳圆盘的方向,脸上满是欢欣与雀跃。
“就是这一天。”阿兹尔心道,“我的飞升仪式举行的那一天。”
他的人民理应感到高兴,他们的皇帝要成为强大的飞升者了,恕瑞玛帝国会变得愈发强盛。
阿兹尔慢慢地从人群中穿过,周围的人注视着太阳圆盘的表情慢慢从喜悦变成震惊,最后化作惊恐,一股看不见的能量席从太阳圆盘那里席卷了他们,将他们化作齑粉。
他的飞升仪式究竟是出了什么致命的差错,才会酿成如此惨剧
“到底发生了什么……”阿兹尔加快速度,径直跑上飞升台阶。
这里是平民止步的地方,只有阿兹尔的血亲、祭司团和最信赖的将士们可以登上这里,在离阿兹尔最近的地方观看他的飞升。
他们的表情也是阿兹尔不想看到的,每一个人都面露恐慌和痛苦,他们仰望着太阳圆盘,发出无声的哭泣,最后也一样,被风吹散。
阿兹尔的脚步越来越沉重,但他却奔跑得更加快速,鹰爪在台阶上堆积的黄土里留下爪印,台阶两侧的由黄沙组成的人不断重塑,又不断被毁灭,周而复始。
他终于抵达了飞升台的顶端,看到了一群他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他的国师,他的主教,他的大祭司,还有他的家人。
阿兹尔本以为自己能够挺过去,但在看到他们的脸之后,终究还是抵不过要压垮他的悲怆,跪倒在他妻子的沙像前。
他的妻子还怀有身孕,脸上挂满了对丈夫的自豪和对未来的期许。她牵着他们可爱的小女儿,害羞的小女孩紧张地攥着母亲的裙子。他们的儿子已经快要成人,昂首挺胸,像每一个健康成长的恕瑞玛男儿一样,焕发出阳刚之气。
阿兹尔想要触碰他们,可他怕自己一伸手,这些沙尘聚成的影像就会破碎。
那一幕终究还是来了,和广场上、阶梯上的所有人一样,在这里的人脸上也露出惊骇欲绝的神色。他的妻子张大眼睛,口中呼喊着绝望;他的女儿把头埋进母亲裙子的皱褶中,大声哭叫;他的儿子要去拔出自己的佩剑,却无法掩盖他内心的惶恐。
最后,他们消失了,烟消云散。
阿兹尔在地上跪了很久,他重新站起来,紧紧握住手中的权杖。
如果他还是凡人,想必会泣不成声,但他是飞升者,眼眶里流不出泪水,强大的飞升者不具备哭泣这种脆弱的功能。
阿兹尔顶着身上压着的千钧沉痛继续向前走去,他的问题还没有得到答案。
是什么害死了他的国家?
是什么害死了他的臣民?
是什么害死了他的挚爱?
阿兹尔止步在神坛之前,这里就是他飞升的地方,他默默地看着黄沙向他展示真相。
阿兹尔看到了自己,凡人时候的自己。他的凡人身躯飞向空中,在太阳圆盘正前方高举双臂,蕴含着无穷力量的阳光贯穿了他的身体,在他体内灌注神圣的力量。
太阳圆盘之下,黄沙汇聚成了又一个人影。
他是阿兹尔最信赖的仆人,阿兹尔最得力的巫师,也是阿兹尔最亲近的挚友。
“泽拉斯……”阿兹尔轻声说出他的名字。
凡人时候的阿兹尔还在天空中等待飞升的完成,泽拉斯在地上,他的职责是守护阿兹尔顺利完成飞升。
在阿兹尔即将完成飞升时,泽拉斯念出了一个咒语。
阿兹尔看见空中的自己像是玻璃一样被打碎,最后被太阳的力量撵成粉尘,如雾般坠落。
“是你!”阿兹尔倒吸了一口气。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背叛他的人居然是泽拉斯。
泽拉斯飞入了太阳圆盘前,他在窃取本属于阿兹尔的飞升力量,无比庞大的能量涌入他的体内,将他的身体彻底毁灭。
阿兹尔忠诚的精英士兵们愤怒地冲上前攻击泽拉斯,但为时已晚。
泽拉斯用未知的巫术保留住了自己的灵魂,以纯粹的能量体继续存活,篡夺了飞升能量的他变得无比强大,太阳圆盘里汇聚的能量在泽拉斯的一声狂笑中引爆。
恕瑞玛帝国的都城,顷刻之间灰飞烟灭。
阿兹尔怒视着沙土重现的泽拉斯身影,和墓门里走出的第二个人一模一样。
沙土继续演绎着过去的故事。
两位忠诚的飞升者赶回了都城,他们是拥有鳄鱼头颅的雷克顿,还有雷克顿的哥哥,拥有胡狼头颅的内瑟斯。
兄弟俩愤怒地同时攻击泽拉斯,但泽拉斯变得太过强大,即使是两位飞升者携手也无法将他击败。
最后雷克顿自愿牺牲了自己,抱住泽拉斯冲进了皇帝陵墓,身为哥哥的内瑟斯在悲愤之中封印住了陵墓的大门。
直到三千年后,拥有仅存一丝皇帝血脉的希维尔来到了都城,打开墓门放出了雷克顿和泽拉斯。同时她的血也唤醒了太阳圆盘,完成了阿兹尔飞升仪式的最后一步,阿兹尔得以重生。
这就是阿兹尔的帝国,覆灭的真相
“为什么……”阿兹尔饱含怒意地吐出这个词。
即使看了沙尘的映像,他还是有很多事情不知道,那是沙漠也无法告诉他的秘辛。
雷克顿为什么会疯掉?
墓门上的毒蛇诅咒是何物?
泽拉斯为什么要背叛他?
为什么他的血脉还能留存在希维尔身上?
雷克顿和泽拉斯现在在哪?
还有其他的飞升者活在世上吗?
阿兹尔有太多太多的问题,但他现在想做的事情只有一件。
黄沙再度汇聚成了泽拉斯的模样,阿兹尔奋力地用权杖刺向他,将他打散。
阿兹尔身后,无数黄沙士兵整齐列队。
阿兹尔已经分不清,他所召唤的黄沙士兵们是单纯的魔法造物,还是持续愤怒了三千年的不甘亡魂。
但无论怎样,他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泽拉斯!”阿兹尔吼出这个名字,往日里每当他说出这个名字,语气里都是饱含亲近与自豪,但今日,他说出的每一个音节都只有怨恨。
“你的罪孽不可饶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