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话 至高礼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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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

努力抬起颤抖着的手,骑士王缓慢地、却又是坚定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名为阿尔托利亚的少女,依然无法从那执念的牢笼之中挣扎出来,依然——渴求着名为圣杯的奇迹。

“就算是这样也好……已经无法赎罪的我……至少到最后,也要得到圣杯!”

锵然有力的话音落地,Saber气势一肃。仿佛感受到主人的心意似的,白银之铠顿时绽放出了璀璨的威光。

金发的凛然少女仰起头,不卑不亢地凝视着最古之王:“抱歉了,Archer。”

“只有圣杯,才能把我从无尽的罪罚间解脱出来。所以就算要和你为敌,我也在所不惜——吉尔伽美什!”

“Saber啊……即使堕入执念、失去尊荣,你这个女人也依旧是那么美丽。”

面对最强阶职Servant的挑战,黄金的Archer只是将双手抱在了胸前,悠然地说道。他的血红色的双眸正带着一种让人下意识想去抗拒的感情,一遍遍扫视着Saber的面容。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执着于所谓能实现奇迹的圣杯。Saber,你这个女人存在的本身,就已经是一个无法形容的‘奇迹’了,不对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Archer。”Saber不解地皱了皱眉,举起无形之剑对着Archer,“如果你也算是一位英雄的话,至少在最后,就与我公平一战吧!”

“哼,竟敢说出要让男人来解释的话……你还真是个过分的女人呢。”Archer轻轻地哼了一声,但并没有立刻发怒。对这个暴戾恣睢的英灵而言,这真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事情了。

居高临下地,黄金的Servant继续道:“我就直说了。Saber,你并不适合成为王。你生前全部的理想和誓言,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东西”

“——正是被这种无聊的错误所束缚,你才会蒙蔽了自己的双眼,堕落到如今这个地步的啊,女人。”

“你想要改变历史的愿望……更只不过是孩童的无理取闹而已。哼,这等杂种的戏言还是少说为好。”

“怎么、怎么这样……”

被Archer的一番话说得几近愣住,Saber的表情立刻变了,愤然上前道:“吉尔伽美什,你不也是因为反抗诸神而失去了挚友,一个人在王座上孤寂而死吗?”

“——连盗取仙草、以不老不死来报复神明的心愿,到最后也没能实现。”

“就算是这样的结局……这样悲惨的终结……你难道也不想改变吗?!”

在王座上孤独寂寞而死——

是的,这就是斩杀天之神兽、拒绝神女求婚的君王最终的结局。

作为神明统治人类而被创造的楔子,以工具的形态君临世界。无人能解的寂寞之中,王邂逅了名为恩奇都的挚友。

在苏美尔贯穿整个人类文明进程的河流里,唯一的知己消逝。无人可敌的暴君,就这样稳健地治理着国家,平静地迎向死亡。

——曾经拥有太过美丽的情感,却只能无力地看着它破灭。英雄王啊,你真的……不曾想要改变这个下场吗?

征服王、兰斯洛特……一个个英灵的声音在耳畔回响,Saber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翠瞳瞪大到极限,仿佛要寻求救赎一般,Saber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哼……”

“这种事情,还需要问吗?绝对不可能!”对此,英雄王只是发出了一声不值一提的蔑笑,“想要改变那个时代的话,就算只是说说也是不可饶恕的愚蠢妄言。”

“既然已经看透了未来,又何须不老不死?——我根本不需!”

“如果因为悔恨结局而想要改变过去的话……啧,那只是对与我一同缔造了时代的恩奇都的侮辱而已。”

是吗……

英雄们爱戴着那位少女,并拥护她成为了王。他们沿着她剑下的荣光前行,作为她的臣子东征西战,对她深信不疑。

如果连这样的历史都要否认,她又要如何去面对曾为共同的理想洒下了无悔热血的骑士们呢?

“从一开始就选择了错误的道路——你所处的时代,正是神秘时代的末路。把一切寄托在魔法之剑上、执着前行而忽视一切外在干扰的你,难道说真的忘记了吗?”

“神的时代已经过去。接下来,已经是‘人治’的时代了。”

如果,这就是时代的选择的话——

染血的落日山丘。

头顶被残阳染成红色的天空,与脚下被鲜血沁为暗红的大地——这一切的悲景,并非名为阿尔托利亚的少女所导致吗?

并不是作为不列颠的毁灭者,而是为本就该灭亡的帝国、以人类之躯逆天延续了十数年的寿命。

放下吧。

阿尔托利亚。

已经……足够了。

故国的亲人,在耳边轻轻地悠然长叹。那集合了所有人的、同样的愿望,原来一直在耳边回荡了上千年啊……

“还没有清醒吗?真正的你,不是什么天选王者——而只是一个平凡的、连拿起剑都会感觉到厌恶的少女罢了。”

是这样……吗?

是了,就是这样的啊……

在拔起那把命运的石中剑之前……

被父王寄养在农户家庭中的少女,瞳子里倒映出的……是一方澄澈如洗的碧蓝晴天。

午后的阳光下,金发少女正靠着金黄的草垛小憩。那充盈于梦境之中的……难不成,是清甜的稻草馨香么?

啊。这才是……我心中的景象吗。

没有森严的铠甲、没有勇武的军队、没有无穷无尽的尸骸血海……作为战场之花盛放的王者,其实对那番光景深恶痛绝。

“扔了这把剑吧,Saber。”

居高临下地俯瞰着金发少女,Archer的血眸里似乎带有淡淡的怜悯,对她这样说道。

……仿佛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黑暗和绝望所压倒的内心世界里,忽然照进了一线曙光。

仿佛在向谁寻求着答案一样,Saber抬起素白的脸容,对火光摇曳间傲然而立的黄金身影发出了祈问。

“拯救不了自己的国家也没关系……改变不了既定的悲剧也没关系……我已经……可以安息了吗?”

“是啊,允许你。”

在炼狱红炎的映衬下,Archer的伟岸仪容闪动着粲然的黄金光辉,对少女严肃地点了点头。他深红的目光穿越火海,透着冷酷的威严,那是君临一切的神子的赦免、以及绝无仅有的王者的温情。

“王捍卫了国家,而国家没有捍卫王,仅此而已。到此为止了,Saber。”

“是吗……这样就足够了。”

终于从永恒的诅咒中解脱出来,Saber一下子软倒在了地上,作为英灵的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幻。但是,与此相反的,终于释然的少女轻轻阖上了双眼,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安详的浅笑。

“已经够了……我……不需要什么圣杯来拯救了……”

柔和的金色光芒从她身上不断升起,散入高空,汇向了遥远的过去。绝美脸庞犹如被晨光的微熹笼罩着,那是亚瑟王流露出的温柔。

“这样就满足了吗,Saber?”

奇怪的是,作为最终胜利者的Archer却没有去取得圣杯。他不满地皱起了眉:“才刚刚得到了这么一点点渺小到寒酸的可怜救赎,你居然就已经完全满足了?”

“……Archer?”

翠瞳再度睁开,Saber茫然地抬起头,“那么,还能怎么样呢……”

“像我这样的人……像我这样的人……已经,没有生存下去的理由了。在这不属于我的时代里,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呢?”

“哼,这真是问了一个愚蠢到无法企及的问题啊……”如同在面对一个不必回答的愚蠢问题,Archer轻蔑地摇头嗤笑了一声。

黄金之王高傲地仰着头,注视着眼前这个自己第一次喜欢上的女人——

“把剑放下,成为本王的妻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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