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归姑娘,你能不能把你这小姐妹的尸体移走?”捕头自然是认得宛归的画像,所以不敢动粗,只能试图说服她,毕竟堵在这里也不好看,若是闹大了惊动巡城军更麻烦了。
“人已经死了,还是让她早些入土为安吧。”
宛归依旧不为所动,她陷在自责里出不来,甚至连玄力外泄也没发觉,她的极度悲伤使得四周的温度不断下降,围观的人因为先前聚得很近还没感觉,被衙门的捕快驱散开后,各个不自觉打起喷嚏。
春沁也察觉到异常,身体在发抖却坚决不离开,随着悬冰的力量注入到小翠的尸体里面,地上的血液也慢慢僵化。
捕头看傻了眼,宽慰的话来不及说,赶忙与她拉开安全距离,但为了自己的饭碗又不敢离开。
“头儿,现在怎么办?”几个新来的捕快凑到他跟前,拿不定主意。
“能怎么办?等呗。”内心祈祷宛归赶紧想通离开这里。
围观的群众有些受不了严寒,纷纷散去,有几个好事的,直接进裁缝店买了冬衣御寒,势必要知晓结果。
宛归哭累了,就傻傻看着小翠静悄悄地躺在自己的怀里,月光照着她那张惨白的脸蛋,紧闭的双唇,像是熟睡中的婴儿。
悲痛让宛归有些反应迟缓,她终于抬起头环顾了四周的人群,还有那些姗姗来迟的捕快。眼神冰冷得让人害怕,愣是让刚想说些什么的捕头闭了嘴。
闹市之中发生命案,消息早就传遍了街头巷尾,只是上面的人故意遮掩,密队和苏府的暗队早就潜伏在各处,准备随时为宛归提供支援。
“春沁姐姐,失控的那辆马车是哪里的?”
“我看着它进了姚府就回来了。”
听说是右宫大人的府邸,宛归抬手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吩咐春沁,“你去叫辆马车,我要为小翠讨个说法。”
“嗯嗯,我这就去。”
两人将小翠的尸体搬上马车,便往右宫府驶去,几个好事的围观者也跟了上去。
“老大,我们是不是可以收工了?”
捕头打了个喷嚏,摸着鼻子低声骂道,“没看见这地上的血迹吗?去通知司尘社的人过来处理。”
“呃呃,我这就去。”
“等等!”捕头瞅了瞅周围,表情略显严肃,“你留下两个兄弟,查看看有什么异常情况,别着急离开。”
小捕快不明所以,“人不是走了吗?还看什么!”
“不懂就不要问,安心做事。”说完捕头便带着剩余的兄弟撤离。
得知宛归去找姚忠烈,无双公子忧心忡忡,前几日右府大人带伤出宫,必定受到了皇帝的责罚,姚忠烈一定憋了一肚子火,此时上门无疑火上浇油。
“公子,你若担心不如前去一探究竟。”蒙柯见他知晓宛归的消息后一个时辰眉头不展,忍不住出言建议。
“现在还不是时候。”周思空有他的顾虑,若是他出面,消息必然传到宫里,姒液一直堤防周府,一旦他确定周府庇护宛归,不知会如何对付她。
“你亲自去一趟,保证她的安全。”
“属下领命。”
周思空知道宛归的护花使者众多,他只是担心宛归的处境,多方打探至今也没查清周莫则的身份,那个曾借用他面貌的男子究竟打着什么主意?如今宫尚大人薨逝,腾齐王国是否也该易主了。
他走出房门,一个闪身到了塔顶,在这个位置可以一览金都全貌,运用玄力轻而易举定位了右宫府,借助千里镜便将远处的一切看在眼里。
右宫府的奴仆看见宛归带着一具尸体要求面见姚忠烈,不仅叮嘱里面的人关紧大门,更是说什么也不通报,
宛归也不恼火,姚家能养出姚栀彤这样的嫡女,平时目中无人,妄自尊大并不稀奇。她拿出一柱清香点燃,大声说道:
“古来都是先礼后兵,我也不例外,我的忍耐只有燃尽这柱清香的时间。”
更深露重,宛归让春沁上马车御寒,自己则搂着小翠冰冷的身体等在门口。春沁本想推辞,但宛归提醒她,若在这关头生病便成拖累了,她才不情愿地去休息。
奴仆一看这架势,心里虽说忐忑,却仗着右宫府的权势笃定宛归只是逞一时口快不敢无礼,也坐井观天地以为传言中宛归的玄法过于夸大其词。
眼见清香即将燃尽,围观的人莫名的激动,他们家境最好的也不过是富绅子弟,平时家里没少受高官的责难,如今难得有个出气口,都不舍得离开。
宛归温柔地帮小翠将额头的发丝理好,用玄力托住她的身体慢慢放回马车,
“春沁姐姐,现在一步都不要离开车上。”又对着马车布下牢固的结界。
众人看着发出七彩光的结界啧啧称奇,却也不敢前去触摸。
“时间到了,你开不开门?”
这一问掷地有声,奴仆不住的心慌,却依旧躲在门后。
宛归不再废话,她伸手召唤出悬冰将大门冻住,一拳击了个粉碎。奴仆和另外一个仆从也被冲击力撞倒在地。
“你真是大胆!”顾不上身上的疼痛,奴仆还敢叫嚣。
宛归不再理他,她怕自己忍不住动了杀心。
这一动静可不小,府中的卫兵都被吸引过来,
“快抓住这个女人,她要行刺大人!”奴仆仿佛看到救命稻草,不管不顾地大叫。
卫兵也都没脑子,一听行刺就要制住宛归,众人一哄而上,宛归也不恋打,她掏出修复后的小核,念动咒语,卫兵们瞬间哑了火,各个站在原地打转,龙纹师的厉害之处并不在于杀人,而在于控制心智,故而让人惧怕。
奴仆见到这场面,捂住嘴再不敢说话了,他终于认清宛归想要他们的性命确实易如反掌。
几个胆大的男子跟着宛归朝大厅走去。一路上还有人前来阻拦,宛归直接将他们点了穴,她清楚必须控制自己的脾气,这关头少动手为妙,以免走火入魔。
出乎宛归意料之外的是她先与姚栀彤撞上了面,
“你怎么会在这里?”
旁边的丫鬟忙惊慌地告诉她,“小姐,就是这姑娘来闹事的。”
姚栀彤看着宛归面无血色的脸,也意识到反常,但她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当即就要驱逐宛归出府。
“姚大小姐,我只想面见你父亲,不想驳了你的面子,识趣的就让路。”宛归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犹如行尸走肉。
正值三更半夜,她一身沾染了鲜血的白衣,苍白又虚弱的样子,让姚栀彤有点恐惧,几个丫鬟更是不敢靠近她。
“该死的,这时候遇见这瘟神。”姚栀彤在心里咒骂道,但在自己家里被吓退,传出去,她姚家大小姐的脸面往哪里放。
“你私闯姚府已是大罪,竟敢反过来威胁本小姐,快给她抓起来。”
她虽是发了话但却无人动手,就几个丫鬟能拿宛归怎么办。
“看来想要见右宫大人很不容易。”宛归冷冷一笑,众人顿感说不出的寒意。
她死死地盯着姚栀彤,眼眸变了颜色,“去叫你父亲出来见我。”
姚栀彤刚说出一句:“不可能”,便眼神涣散,僵直着身体朝大厅走去,嘴里喃喃道,“叫我父亲出来。”
众人暗自心惊,没想到宛归的玄法如此可怕,可想起她先前悲惨的遭遇又十分同情,他们都误以为小翠是宛归的姐妹,不曾想过她竟是为了一个相识短短几天的丫鬟如此出头。
趁着姚栀彤去叫人的功夫,她靠在栏杆上调节真气,她的身体已然十分疲惫,全靠满腹的怨愤支撑。
玉面狐老早就收到了消息,但公子羽因为要维持丁延昌的人形正在闭关,此时打扰必然让他遭受重伤,而自己要为他护卫,只能希望宛归一个人能解决问题。
姚忠烈半夜被女儿叫醒,误以为又是入宫圣旨,瞬间惊出一身冷汗,却发现姚栀彤如同中了邪似的重复一句话,便知晓不对劲,压着怒气出来。
几个男子看见右宫大人出来,又打了退堂鼓,纷纷退后。
“是谁要见老夫?”
宛归听见声音立马睁开眼睛,恭敬地朝他行礼。
“你是谁?”
“我叫宛归。”
“你就是宛归!”姚忠烈自然听说过她的名字,“找我做什么?”
宛归便将马车撞死小翠的事故告知。
“小事一桩,为这你三更半夜闯入我府中?”姚忠烈提高了声音。
“对大人而言也许是小事,但这姐妹是宛归的亲人,我不能不为她讨个公道。”
“你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来的脸面让我为你出头?”姚忠烈气得直咳嗽,“念你年纪小,我不追究你的罪责,赶紧走吧!”
宛归冷冷问道:“大人是不想管了?”
姚忠烈摆手就要回房,宛归一个闪身拦住了他。
“得不到满意的结果,我是不会走的,你也不可以走。”宛归鬼魅般的声音听得他起了一身寒毛。
“你敢威胁朝廷命官!”
“是您在逼我,我不过是想要个说法。”
“行,要钱是吧,我给你一百两,赶紧滚。”
宛归握紧拳头,一个重击,走廊的一侧柱子直接拦腰截断,众人连忙避让,生怕被压住。
这下姚忠烈火气更旺了,“那你说,你要什么结果。”
“我要你查清马车失控的原因,要马夫为小翠守灵,要在姚府办理丧事!”宛归几乎用吼的。
两人的眼神对视,各自都闪着火苗。
“绝无可能!”
宛归也是分毫不让,“你们轻易害死一个小姑娘,却一点内疚之情都没有,骨子里冷酷又残忍,此事我绝不罢休,若不是马车失控无意居多,我定让主谋陪葬。”
“你这奴婢实在可恶,再不闭嘴,老夫让你命丧当场。”
“你尽管放马过来,我什么都不怕,孤身一人,不比你九族,顾虑重重,你身居高位,禁得起他日成为阶下囚的落差吗?”
姚忠烈一听宛归竟然诅咒他,气得抬手就要打上一巴掌。宛归眼疾手快反将他一个背摔,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真是胆大包天。”
几个仆人瞧见了,忙装看不到,借着夜色躲回房间。眼瞅宛归步步紧逼,姚忠烈只能服软,“有话好好说。”
“你们一辈子享乐,不知人间疾苦,我与你讲道理,你用权势压我,我与你拼武力,你又用道德约束我,真是笑话。”
看官觉得相当过瘾,宛归把他们的心里话都给说出来了。
“依你的,我会让人查清事故真相,也会让马夫守灵,只是现在办理丧事多有不便,我给你安排别院可好?”
姚忠烈明白他此刻若是不答应,宛归定是不依不饶,还会做出更过火的事情,索性答应下来,明日再派杀手将她解决。
“好,我姑且信你一次。”
宛归走到姚栀彤的跟前,一个响指就让她恢复正常。
“右宫大人,明日把一切安排妥当,毕竟你请的杀手明天杀不死我。”
此话一出,众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