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园子已荒废了许久,平时鲜有人迹,只有许多同样是被人废弃的野狗在这里出没,地上还残留着狗的粪便和尿液,气味说不出的怪异。
令二人感到惊奇的并不是这种气味,也不是这里的荒凉,而是眼前这惊人的一幕。
这个园子中最多的就是废弃瓦片,周围的房子建设,或者有些房屋破损,那些人都将那些废瓦丢在这里,久而久之,这里就成了烂瓦堆。
一个人就倒在这片废瓦片里,倒在血泊中。他身朝下倒着,清楚看到戴着帽子的脑袋上穿了个小小的窟窿,鲜血就是从这个小窟窿里流出来的,血已将周围的荒地染成了红色,却仍然还在慢慢流着,看来这人也是死了没多久。
小木看过这种死法,那天晚上罗秀开枪把谭宽掌的脑袋打穿时,谭宽掌就是这样背着天倒下的。
难道这个人也是被人从背后开枪打死的?
小木与史川云对望了一眼,慢慢向死人走去。
那个车夫既然说这里有人要见他,那个人在哪里?是不是这个倒在血泊中的人?
如果真的是这个人,这人又是被谁杀死的?
小木走上去,看到这个人脖子上一条被鲜血染成红色的白围巾,心忽然跳了一下,感觉这人好像有些眼熟。
等史川云将尸体推了一下,让他面朝上后,二人同时吃了一惊。
看到那人一张本是俊秀而带些傲慢的脸,现在已变成了死黄色,二人面面相觑,这死人不就是昨天晚上要把小木从这个世界上消灭掉的罗秀吗?
这个人称‘拼命三郎’的狠辣之人,还是袁氏商会的大人物,怎么会死得这么突然,而且死在这个荒凉的地方?
昨天晚上他明明是去了巡捕房的,怎么眨眼间就有如此大的变化?
史川云喃喃道:“这人本来是要把你除之而后快的,想不到才第二次见面,你还没有机会反击,他反倒先走一步了。”
小木看着地上的尸体,也有些想不通,“依你看,是什么人要置他于死地?”
史川云想了下,道:“这个可难说,以他‘拼命三郎’的性格,得罪的人不在少数。不过……”他话峰一转,“真敢对他动手的人却是很少的。”
小木沉吟道:“会不会是蒋氏商会的人动的手?”
史川云望着他,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的?”
小木道:“在这大都市中,胆敢得罪袁氏商会的,也只有蒋氏商会的人了,而且现在他们之间的同盟既已破裂,袁家的人又在他们的地盘闹事,这口气他们怎能咽得下去?把罗秀杀了给袁氏一个下马威,也是合情合理。”
史川云点了点头,道:“你这样说也不是全无道理。”他想了一下,补充道:“不过对方真是蒋氏商会的人,杀他就没有这么容易的了。”
他指了指罗秀那土黄色的脸,道:“你看看他的脸,他脸上全无害怕惊恐的表情,而是和平常一样的平静。而且四周又没有打斗痕迹,恐怕……”
小木皱着眉道:“会不会是遭人暗杀的?”
史川云道:“也有这种可能,不过我觉得像另一种情况多一些。”
小木道:“什么情况?”
史川云道:“他是被自己人在背后捅一刀子而死的。”
小木看着他,史川云继续道:“如果是他的伙伴在他后面给他一枪,估计也是目前这种状况。”史川云看着地上的尸体,叹了口气,“公开表明身份的敌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潜伏在你身边蠢蠢欲动的‘伙伴’。”
小木刚想说话,忽然一人沉声道:“小子,我等你很久了,你终于来了?”
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这个荒废的园林本就四面八通的。——若不是处处都有通道,人们又怎会如处方便将垃圾倒在这里?
小木转过头来,就看见王熊那凶深深的眼睛。
和王熊来的还有六七个人,其中一个人特别引人注目。
他虽是随便站在那里,可是给人的感觉就是与其他人不同。这人身穿一套白色格子西装,西装口袋上还插着一块小手帕,显得十分大方,就像一个随时准备赴宴的花花公子。
他的人既不太高,也不太矮,头发剪得很短,脸上的胡子也刮得很干净,看起来十分斯文。
“是你想见我?”小木盯着王熊,冷声道。
王熊冷哼了声,道:“除了我外,当然还有罗少爷……”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变得结巴了,因为他已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人。
“罗……罗……罗少爷?”他忽然打着结巴,手指着小木二人,不停在颤抖着,“你……他……你……你杀了罗少爷?”他满脸惊骇之色,似是怎么也想不到会看到眼前这一幕。
王熊的恐慌并不是装出来的,一想到罗氏父子心狠手辣的样子,他内心就会忍不住颤抖起来,现在罗秀已死,罗逸诗追究责任起来,他也逃不脱干系。
罗逸诗杀人是从来都不需要理由的,这点他一直记在心里。
站在他身后的花花公子本来还是面带微笑的,此刻也不禁变得惨白,似乎看到了一场瘟疫一样。
“那个人是罗秀?”他声音也有些颤抖,似乎不敢相信。
“是的,那人就是罗……罗少爷。”王熊回过头来,脸上已渗出冷汗,“袁公子……请你一定要把……把那二人拿下,还罗少爷一个公道。”他自认不是一个胆小的人,此刻尤在颤抖着,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小木看了史川云一眼,心中也不禁暗暗发蒙,对方都认定罗秀是死在他手上的。
罗秀昨天晚上与他有冲突,现在又死在他面前,若说罗秀的死与他没有关系,真是打死都没人相信。
可是事实上他赶过来的时候罗秀就已经倒在血泊中了。究竟是什么人把罗秀杀了,又嫁祸给他呢?他这样做又有什么目的?
小木上前一步,淡然道:“没错,他是死在我手上的……他既然想要我的命,我为何不能要他的命?”
史川云听了他的话后大吃一惊,他不明白为什么小木要承认杀了人。
不过他看到目前的形势,也有些明白了,纵然小木不承认,对方也是绝不相信的。
花花公子上前道:“你就是小木?”
小木道:“我就是小木,你是什么人?”
花花公子谦了谦身子,道:“我姓袁,叫子文。”他看着小木,脸上的慌乱已恢复了过来,看样子也是个见惯大场面的公子,“你刚才承认了,是你杀了罗秀的?”
小木笑了笑,“就算我不承认,你们会相信凶手不是我?”
袁子文道:“我们怎么认为是一回事,你承不承认又是另一回事,怎可混为一谈?”他顿了顿,道:“你可知道罗秀是个什么人?你杀了他会有什么后果?”
小木微笑道:“一个人若想杀人,是不是应该也准备随时被别人杀?这个道理相信你应该懂得的。”
袁子文道:“可是人与人终究有些不同,有些人杀了人什么事都没有。可是有些人被杀了,就会搞得翻天覆地,终日不可安宁。所以这种人尽管会得罪很多人,可是一般都是安然无恙的。”
小木冷笑了声,“像你这样说来,就只许他杀别人,别人就不能还手反击了?”
袁子文道:“就是这样的。”他的话说得很慢,似乎有理有据。
小木道:“为什么,就因为他是这个社会里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袁子文道:“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是袁氏集团的人。”他补充道:“在这大都市中,无论谁要跟袁氏集团作对,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小木讪讪道:“看来并不是不能杀罗秀,而是不能杀袁氏商会的人。”
袁子文谦笑道:“看来阁下变得聪明了。”他无论说什么话,都说得大条道理,斯文底气。
小木扫了眼袁子文和他身后几人,微笑道:“可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准备怎么处置我吗?是就地正法,还是五马分尸?”
袁子文轻咳了声,道:“既然是罗逸诗罗老先生儿子的事,这事当然还得由他作主,你只要跟我回去见罗大先生就可以了,我不难为你。”
他瞧了眼一旁的史川云,道:“你只要肯跟我走,你这位朋友既然与此事无关,我也可以放他走。”
王熊上前想说话,被他挥了挥手,又悻悻退下去。
史川云忽然笑了笑,“难得这位朋友处事公道,竟然认清事非,肯放我走,我岂非要感激你?”
袁子文欠了欠身子,笑道:“好说,好说。”
小木道:“假如我不想跟你走,你又能怎么样?”
袁子文笑容顿时消失,脸上还是一幅斯文的表情,“到目前为止我都是以礼相待,对你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若执迷不悟仍然要反抗,我亦自当奉陪。不过我还是劝你不要乱来的为好,因为就算你此刻能逃走,我相信你也是逃不到明天的,我们袁氏商会纵然是把大都市搞个底朝天,也会把你揪出来的,你信不信?”他说着这话,脸上还带着谦逊的笑容,就像一个主人对客人请茶的口吻。
史川云突然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你先走,我殿后,分头行事,等待时机,查明真相,再作定夺。”
小木脸上起了种奇异的红晕,他望着袁子文,一字字道:“你说的话虽然不错,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话还没说完,他的人已经开始动了,史川云的身形也同时像魅影一般向左边掠去,速度仿佛比小木还要快一些。
袁子文一只手轻轻举了起来,众人只等他下命令。
谁知道直到小木与史川云的身影远去了,他举起的手掌还是没有挥下来。
“袁公子?”王熊急出了冷汗,他不解袁子文为何轻易放过他们。
袁子文斯文的脸上面无表情,过了很久,他才慢慢道:“他们这一走,不仅得罪了罗逸诗,还会惹怒袁国强先生,迟早都是袁家的手下亡魂,我又何必多此一举,以命相博?”
王熊擦了擦脸上的冷汗,道:“可是……拿不到人,我怎么向罗先生交代?”
袁子文笑了笑,掏出口袋的手帕擦了下手,转过头来望着他,轻轻道:“这是你的事,与我何干?”他说话还是那么斯文,有礼,就是高级酒店里的服务员待人接客的态度,都比不上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