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那人惊喜地站起来,似乎是打算去叫医生。
然而他又折回来了,看着卿卓灼呆滞的眼,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她感觉脸被胶水糊住了,做不出任何表情,也不想说话。
可是他十分固执,站在她面前,一副不听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样子。
“林译纬。”
她听到自己小声地说。
“嘿!你还真记得我啊!”
林译纬惊喜地说,不等她回复,他又去急匆匆地跑出去了,“我去叫医生。”
过了一会,医生和他一起回来了。
“恢复的不错,果然是年轻人啊!你得了膀胱炎,尿液培养还没结束,原因暂时还不知道,不是大病,好好养着吧!”
“我睡了几天?”
她急切地问。
“两天。膀胱炎引起了发烧,你才晕倒的,加上最近疲劳过度,一睡就睡了两天。现在没大问题了,我还要查班,先走了。”
医生说完就出去了。
她心已经沉到谷底,睡了两天,所有的考试都错过了。
这下子,不仅没了保送资格,还成了全校倒数第一。
她转过身,不想看到任何人,只见窗外银装素裹,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原来,下雪了呀!
她期盼着林译纬能自觉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即便她昏迷前听到他为了她错过了考试,她此刻也没有任何力气去处理这件事了,不管是真诚的感谢,还是敷衍的外交辞令。
然而,他毫不自觉,倒了一杯热水,硬是塞进她手中,逼她不得不正视他。
“哎!你好像很讨厌我。”
他唇边有胡茬,眼底乌青,她瞬间猜到他在这里守了她两天。
这个发现并没有让她感动,或者,变得充满希望。她只觉得烦躁。
为什么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对她付出那么多?
她不得不下意识地去想这是为什么,以及,他什么时候会走。
“嗯。”
她充满敌意,却又不屑理他,只是从喉咙里发出一个简单的音节。
“是因为我放弃考试,让你担心我借此逼迫你和我在一起?”
林译纬好脾气极了,又自嘲道:“我是喜欢你,但还没有到因此降低我道德品质的地步。”
她心中一动,只觉得阴霾散开了,露出一片空白的角落。
“再说了,我是体育生,又不参加保送,期末考试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她面上依旧绷着,甚至于憋着的那口气都没有散去,但她的负面情绪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了。
“嗯。”
这次,她想表达的是“我听到了,我知道了”,但碍于面子,毕竟她之前对他冷若冰霜,一下子变化很大,岂不是很丢脸?
他笑了,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桌子上端起一个纸碗,递给她,“来,吃馄饨!我刚刚买的,你醒来的正是时候。”
她看着那碗中的泡泡馄饨,过往中的记忆又出现在脑海中,她心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头。
为什么医院旁边总是有卖馄饨的?
为什么他们看病人的时候总是喜欢买馄饨?
“不饿。”
“哦,那就不吃了。”
林译纬语气轻快道,顺着她的视野看向窗外,“你想去外面玩雪是不是?”
“嗯。”
她其实不想玩雪,仅仅是不想看到他。
“那我现在带你去?”
他仿佛在哄小孩子。
她疑惑地看向他,问:“我生病了还可以出去外面吗?”
“你的病早好了,当天就退烧了,医生还给你打了抗生素,不信你感觉一下,是不是不想上厕所了?”
她还真就感觉了一下,除了睡了太久,脑袋有点晕以后,一点异样的感受都没有了。
“万一我感冒了怎么办?”
她还是犹豫。
“包得严严实实的,怎么会感冒呢?”
林译纬笑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个包,里面是她的羽绒服围巾和雪地靴等。
“宋妈来了?”
“对啊!”
“那她为什么不在这里看着我?”
她委屈道。
居然让一个外人在这里看着她。
“你妹妹出了点事,她陪着她呢!我就说,反正你的病好了,只是昏睡过去了,就让我守着你呗!”
她心头一窒,忙问:“季怜怎么了?”
季怜一定是出大事了,所以其他佣人也被调配了,不然怎么会抽不出一个人来照看她呢?
她平时就让宋妈一定要优先照顾季怜,毕竟对方有点傻。
“她……”
林译纬有些为难,说:“宋妈说她老说有个人带着她飞上天了,还吸她的血,你家里的人这几天都在带她看医生呢!”
过往的记忆在卿卓灼脑海中重现,她蹙眉道:“应该是做梦了,把梦当真了,还好没走丢或者受伤。”
她情绪不像刚醒来时那样低落了,又问:“错过考试对你真的没影响吗?”
“没有啊!我一个体育生,文化课成绩要求又不高。”
林译纬耸耸肩。
“倒是你,你当时是因为身体原因才哭呢?还是因为考试啊?”
在一中,为了得到各大高校的保送资格,所以格外重视每一次考试是人尽皆知的。
“因为考试。”
她小声地说,生怕声音大了,自己的情绪又会受到影响。
说来也奇怪,她居然感觉在他面前撒谎是一件卑鄙的事,所以下意识就说了真话。
“那就不要争保送资格了,用高考成绩呗!”
“你说的简单,那难度增加了多少呢!”
“不还有两年半时间吗?为什么笃定自己不行?”
卿卓灼一愣,是啊!为什么那么快就笃定自己不行?
前世,她被孤立,被欺凌,所以才产生了厌学情绪。但即便那时候,她在年级里也排名前三百。
这一世,她已经没有那些阻碍了,而且还有前世的学习记忆,为什么不试试呢?
她已经决定了,不管保送资格了,提高学习成绩才是当务之急。
“你说得对,还有两年半呢!我……”
她话音未落,忽然注意到林译纬左手食指上有伤。
鬼事神差地,她想起段可颐这几天给她带的粥,便说:“你的手是?”
他眼中闪过警觉,食指微颤,“不小心受伤了。”
“我知道是受伤了,做什么伤的?”
他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投射下一片阴影,似乎不打算回答她。
“给我熬粥,去虾壳的时候受伤的,是不是?”
她想起几天前吃的海鲜粥。
“你怎么知道?”
林译纬疑惑道。
“猜的。”
确实是猜的。
“我还以为是段可颐跟你说的。”
“没有,她嘴可严了。”
“你也别怪她,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她也不好拒绝我。”
林译纬这时候还担心段可颐被她责怪。
“不会。”
“你不高兴了?”
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
她叹息一声,苦笑着说:“别再考验我了,可以吗?我也是人,突然出现一个对我那么好的追求者,即便我不喜欢他,也很难不被感动,很难不去享受他的好处。”
她不想再说什么你不要再对我好了的虚伪的话。
她喝他的粥很高兴,享受他的照顾享受得理所当然,她也只是一个普通人。
所以,她只能实话实说。
林译纬闻言,脸色惨白,喃喃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他只是想对她好,但听到她说的“即便不喜欢他,也会被感动”,就觉得心脏被撕扯那般的疼。
“谢谢你这几天的照顾,请你快回学校吧!”
“我走了。”
他背上背包,一刻不停留地离开了。
她看着他的背影,只觉得自己解决了一件大事。
两天后,卿卓灼出院了,正好也到了奶奶的生日了。
她刚回家,就被卿原敏叫去做蛋糕了。
“虽然你才出院,但做蛋糕也费不了多少力气。这毕竟是你奶奶八十岁的生日,亲手做的才有心意呢!”
她冷笑,这是怕她临时改变主意了,让她们不能陷害她吧?
“我也这么觉得,那我现在应该做什么呢?”
“你去打奶油,蛋糕胚子我们都烤好了。”
卿原敏吩咐道。
“好。”
她乖巧地答应了。
忙到了下午,三人总算做成了三个蛋糕了。
突然,唐柳依脚一滑,整个身体都扑在了其中一个蛋糕上。
“谁啊?谁刚刚拖地没拖干净?好好的蛋糕都被毁了?”
她气急败坏道,然而眼中的得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糟糕,灼灼,这个蛋糕正好是你的!”
卿原敏惊慌失措道。
“对不起,灼灼!我不是故意的。”
唐柳依说着就要哭,似乎是意识到这个傻表妹不如以前好糊弄了,她还流了几滴真情实感的眼泪。
“柳依,这不是你的错,你看你身上的衣服脏的,还好没换礼服。快去重新洗澡,换一套干净的去。”
“好吧!”
卿原敏看着女儿离去的身影,嘴角上扬,等转过身来,又恢复了那副着急关心的样子。
“离宴会开始只有一个小时了,现烤也来不及了。我知道一家蛋糕店,常年都备着寿宴蛋糕,要不让她送一个来?”
“好啊!不然到时候拿不出礼物来,奶奶不得埋怨我,谢谢姑妈替我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