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醇酒,菜是好菜,西门庆犒劳自己人和款待客人的时候,总是很大方的。
而耶律大石却有上当受骗的感觉,枉费他劳心费力,在随军将士中选拔了几十名足以以一当十当百的勇士出来,准备在今晚的联欢会上跟中原汉人别别苗头,结果到了联欢会现场一看,西门庆带来的人都穿着儒雅的汉服,一个个长袍古袖都是吟诗赏月的标配打扮,据西门庆介绍,这些人组成了他军队中的参谋本部,除了头脑发达,四肢都很简单。
耶律大石发现自己配备的人手完全没有用武之地,勇士的尊严让他们无法下手去“欺负”这些很象书生的豆芽菜们,在战争时期他们可以毫不犹豫地将这些孱弱的人驱赶成一堆乱刀剁死,但问题是现在是和平时节。
西门庆看着耶律大石发黑的脸色,笑得很开心,尤其是没有了那个讨厌的萧奉先在一旁碍眼,他就更开心了。
耶律大石无法对西门庆这边下手,西门庆这边则可以肆无忌惮地对耶律大石这边出手。
既然是联欢会,那么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后自然就有余兴节目,西门庆准备的节目就是一个字——赌。
当然,市面上那种张牙舞爪的掷骰博钱虽然明目张胆直截了当,但也显得忒粗俗了些,耶律大石好歹也是辽国的状元郎出身,赌也要赌得花样翻新文雅些。
西门庆翻出了新花样——他铺开了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上分两军对垒,彼此间以一个个格子相连接,每个格子都是四通八达,双方势力犬牙交错,完全就是一场大战役的缩略图。
耶律大石的契丹勇士们和西门庆的本部参谋们虽然不能身入棋盘,但每个人都执掌一枚代表不同兵种,不同兵力的棋子,大家掷骰子来决定行动步数,指挥着自己的棋子冲锋陷阵。当然,说是指挥,其实和听天由命差不多,关键是看你掷出什么点数,而点数又对应着什么规则。
西门庆给这个游戏开发了一本厚厚的规则说明,里面有令人哭笑不得的各种阴谋阳谋、粮饷兵力、城池关塞、好运霉运……
这完全就是后世大富翁类的强手棋游戏,被西门庆用来在联欢会上款待辽国朋友,也算是得其所哉。辽国的勇士们开始还有人不屑,但很快所有人就沉迷了进去,毕竟在这个棋盘上,即使只是一个身为棋子的小兵,也可以自己掌控骰子,掷出自己的命运,耶律大石和西门庆虽然是行军总管,但在规则面前,也是人人平等,并不见得能特权到哪里去。
比如,耶律大石一把骰子掷错,就落了个当街大小便,被禁足三天,贻误了大好战机。大辽勇士们看着平日里威严自持的状元郎主将,每个人都在肚里狂笑,却只能拼命忍住,耶律大石虽然铁青了脸,但联欢会上也没法儿说什么,毕竟不久前西门庆很不幸地在窑子里泡软了腿,把自家的军费全搭了进去,以致于前线部队一溃三格,可西门庆也没怨天尤人不是?
双方捉对厮杀,几十颗骰子齐掷,在棋盘上征战得难分难解,代表着赌注的筹码在两边推过来,推过去,形势瞬息数变,就仿佛百多年前辽宋大战时,一些边防要地在双方激烈的攻势下反复易手一般……
经过激烈的挑灯夜战,最终精疲力尽的双方还是未能分出胜负,很多人困得坐在那里睡着了,还是意犹未尽。
耶律大石不得不承认,西门庆发明的这个游戏虽然无用,但很有趣,至少保证了这个联欢会的成功召开。他带来的契丹勇士们跟西门庆的本部参谋只在短短的一夜之间,就经历了铁与血、剑与火,当然还有滑稽运气的重重考验,建立起了敌手之间默契的友谊出来。
这一场以骰子来进行的战斗,让耶律大石感受到了南朝人和平的诚意,但同时也震惊于中华联邦元首西门庆那异想天开的智慧——毕竟即使是这样乱来的棋,也不是普通人想发明就能够发明出来的。
而这一场骰子大战的后遗症是——这个模拟战争的游戏得到了辽国第一批参与者的彻底喜欢——羸了钱的人喜欢,输得盆干碗净的人更喜欢——在这些原始粉丝的努力下,战争强手棋渐渐在辽国内部推广开来。毕竟契丹人生性好勇斗狠,但总不可能天天打仗,而打猎却不是普通人能玩得起的,有了这样一个新奇的游戏,不但可以打发无聊时光,还能平息内心嗜血冲动,真真是一举两得,功德无量。
而西门庆心中却在滴血——他虽然引领了一个时代的风尚,但却也没可能将版权意识植根进这个时代人类的脑海深处——所以很不幸的,这回他的强手棋创意注定无法带给他巨大的利润,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令人痛心的遗憾。
但至少在目前,这一次的联欢会开得是没有遗憾的,中原和辽国的军队在百年后重逢时,并没有生出什么芥蒂,爆发什么冲突。这一夜之后,大家彼此互相打量的眼光中,少了很多戒备与仇恨,而多了很多好奇与善意,在接下来休整的几天里,双方士兵甚至私下里偷偷做交易,在西门庆的默许下,中华联邦军队中的制式铁锅突然成了辽军中最抢手的货物。
而在双方召开的联合阅兵式中,耶律大石也终于看清了中华联邦的实力。他既震惊于武松的巨力,也敬服于花荣的神箭,而中华联邦军队的坚甲利兵,也让他叹为观止。与中华联邦相比,辽国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骑射之术了——不论个体素质,骑兵集群时,辽国的综合战力确实在中华联邦之上。
因此西门庆长叹道:“养骑多年,犹比不得辽国健儿,将来如何与女真争锋?”
说这话时,耶律大石就在西门庆身旁。一闻此言,耶律大石眼睛亮了,于是问道:“元首大人亦视女直为敌国乎?”
西门庆道:“女真崛起,其野心岂一州一域所能限制?别看今日谈和,早晚必有一战,大石林牙休怪我说,以辽国目前局势,只怕挡不得女真势如山倒,届时中华联邦也将暴露在女真兵锋之下,又何能置身事外?”
耶律大石听了默然。他既不愿意承认辽国的必败,又不愿意说些违心的粉饰之言。
西门庆最后道:“若北方有事,大名府那里是不用指望的了,大石林牙镇守关南十县,却要勤谨些方好,或者未来的战局,就将由年轻新锐来挽狂澜于既倒。”
这一番话,究竟能在耶律大石心中激起多大的狂澜,西门庆也不管了。双方在此三路分兵,辽国萧奉先一路往大名府租界,耶律大石一路往关南十县租界,中华联邦一路则往燕云十六州租界。
西门庆并没有亲自带队往燕云租界,虽然他恨不得往自家的土地上走一走,看一看,但中华联邦有多少大事,现在通讯又不发达,他实实在在是走不起啊!
至少,现在他的手边就有一件大事,必须他星夜飞马赶路,回巨野城去与议会裁决定夺。
这件大事就是后世历史书上被称为“新国奠基三事”之一的币制革新。
新国奠基三事,指的是中华联邦公元一一一六年间发生的三件对后世影响深远的事件——首先当然是燕云十六州以租界的形势回归;第二件就是报纸的开放——借燕云十六州回归为契机,在西门庆的主持下,中华联邦议会一致通过,开放报业,允许私人办报,从此开启了中华联邦言论自由、议政无罪的先河,官办的联邦公报《日人民报》从此正式创刊,沾了燕云回归的福气,创刊号一出版发行即大卖特卖,一时全国纸贵——光是程万里和马植两个人,就每人平均收藏了五百份,当传家宝留传了下去。
在四开八版的创刊号首页上,自然是燕云回归的专版文章,而在未版,则是一篇当时被喜庆气氛所淹没、但却影响了后世千年的不起眼文字,就是这篇文字,揭开了一一一六年第三件大事——币制改革的序幕。
故宋的货币,主要用的是铜钱,但问题是铜钱私铸成风,市场上劣币驱逐良币,弄得铜贵钱贱,官府每年只要敢发行新铜钱,就有不法之徒把新钱熔了,铸成铜器,转手即可获大利,虽屡禁不能绝。
这种挖国家墙角的买卖,在梁山当贼的时候西门庆也没少干,现在摇身一变自己成了国家的代表,再自己给自己刨坑就显弱智了。
因此西门庆不得不想办法,向这个劣质铜钱横行的时代发起挑战。说实话,他的心中一点底子都没有,因为前世也好后世也好今世也好,他都只看过一本《经济学》,而且嫌枯燥还没有看完。这正是:
钱到用时方恨少,事来急处始觉难。却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