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林,巴洛,以及其他两个在与深渊猎手们的战斗中幸存下来的孬贼在林中走了一天一夜。期间他们还迷了一次路,最终走到土匪们藏身的林中洞穴附近。
数日之前,这里还有几十人常驻——在过路人眼中,他们都是杀人如麻的强盗,但对于这四个孬贼来说,则是可以保证他们安全的伙伴。
这片森林已经处在西奥博尔德故土的边境区,但偶尔还是会有被深渊感染的怪物在附近流窜。即使是最温顺的鹿,深渊化之后也不是他们几个孬贼可以对付得了的。其他的强盗虽然长期以欺辱他们几个为乐,至少在遭遇怪物袭击的时候保护了他们,没有把他们丢出去当做饵食。
当然,他们能活到现在主要是因为有老大的威慑。老大定下所有人一视同仁的规定,在他不可逾越的武力威慑下,这几个孬贼才能保住性命。
只不过,以这几个孬贼的脑子,恐怕永远都没法想通其中的缘由了。
临近藏身的洞穴,巴洛突然拉住科林。科林茫然地转过头来,就看见巴洛的手指放在嘴边,对他做出一个嘘声的动作。
巴洛拽着科林,放缓脚步。另外两人走在前面,都没注意到与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
直到前后相隔三四十米,科林才低声问道,“做什么啊?”
两个人在营地里就是最好的朋友,一起蹲坑一块洗澡的交情。但此刻巴洛眼中闪着莫名的光,竟让科林感觉十分陌生。
“听我说,科林。”巴洛低声道,“我们现在有个机会……能让我们下半生衣食无忧,过上贵族老爷一样生活的好机会。”
“……什么机会?”科林莫名其妙,不知道自己的好朋友在说什么。
“我大概知道老大的房间里藏着多少金子。”巴洛低声道,“若是四个人平分,我们每个人都能买几亩土地,再雇人建几间房子,以后当个老实本分的普通农夫。”
“这不是挺好的?”科林说,“要不是深渊爆发毁了西奥博尔德,你我现在不都是好好的在家种田?说不定婆娘有了,孩子也有了,哪用过现在这种心惊胆战的日子。”
巴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自己的朋友一眼,“但这些金子要是两个人分可就不一样了,科林。你想想,那些钱足够你在娼馆里当一年的大爷……”
“要是有那么多钱我就多买些牲口,再娶个婆娘。”科林摇了摇头,“而且我们有四个人……”
“……只要他们死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科林惊愕的停下脚步。再看巴洛,他的表情扭曲狰狞,像是变了一个人。
“你……你的意思是……”科林结结巴巴地说,“可他们两个是我们的伙伴啊!”
“你小点声音!”巴洛瞪了一眼瞠目结舌的科林,“伙伴?呸!他们每次都和西索那些人一起欺负我们,挖石头,刷粪桶,最脏最累的活都推给我们干……就因为他们比我们先来几个月!我才不需要这种伙伴!”
“听着,科林,山洞门口的那个落石陷阱就是我挖的。”巴洛一字一句的对科林说,“那个陷阱的结构我很清楚,我们在门口等着,只要他们两个一出来,我就砍断砍断绳索。要是他们没被砸死,我们就……”
十字弩的弩机扳动,弓弦震动发出嗡的一声。下一秒,一只弩箭穿透了巴洛的膝盖。
“啊啊啊!!!”巴洛跌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嚎叫。眼前突然出现的变故吓懵了科林,他本能地想要伸手扶起巴洛,另一支弩箭嗖地擦着他的脸皮划过去,钉在身侧的一颗大树上。科林脸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缓缓流下。
“啊,射偏了。”刚刚走到前面去的两个孬贼又折返回来,两人手中各自端着一把十字弩。
其中一个狞笑道,“哦?巴洛?你们就怎样?陷阱没砸死我们的话,你们就上来乱刀砍死我们?计划得不错,可惜我们两个的计划更直接,更稳妥。”
他拍了拍手中的十字弩,“我们两个早就计划好了,一回来就用十字弩射死你们。”他的视线扫过倒在地上满头大汗的巴洛,和站在巴洛身边俨然已经被吓傻的科林,“哼,本来心里还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亲手杀死朋友什么的……不过既然你们也在谋划一样的事……”
他抽出一支弩箭,用拉杆重新将弓上弦,“那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杀了你们了!”
重新上弦的过程要十几秒,但科林双腿打颤,莫说是冲上去反击了,就连迈步逃走都做不到。直到那孬贼将十字弩对准他,他才意识到死亡将至。
……也罢,自己的亲人早已全部死在西奥博尔德的深渊爆发潮中,只剩他一人苟且偷生,挣扎到现在。也许,死亡对他来说反而是个解脱。
弓弦震响,科林闭上眼睛等待,死亡却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看到被射穿了膝盖的巴洛不知怎的爬起来挡在他身前……那只弩箭射进了他的胸腔。
箭头卡在肺里面,巴洛呼吸都像是被刀子割一样疼痛。他怒视自己面前这个怯懦的朋友——在他看来,计划失败,就是因为科林太磨叽了。不过,他还是忍着剧痛对科林咆哮。
“跑……跑啊!你个傻逼!”
带血的唾沫喷到脸上,科林仿佛大梦初醒一般。
巴洛在眼前无力的倒了下去……至此,科林仅存的一个朋友终于也死了。两个人小时候就混在一起,有时候,偷摘别人家水果被抓到,或是惹了村里的孩子王时候,巴洛也总是这么喊反应比别人慢半拍的科林:“跑啊!你个傻逼!”
后来他们长大了,却不幸的赶上深渊爆发。种果树的老农变成了怪物,长大了的孩子王勇敢地用劈柴斧保护村民,被怪物杀掉了。那时候依旧是巴洛喊他,“跑啊!你个傻逼!”
这次,最后一次了,依旧是这样。
科林转过身,撒腿就跑,任由树枝刮烂衣服,弩箭在身边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