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过龙抬头，天反而开始持续不断的下起雨，接连好几日的大雨，浇得满目都是阴沉昏暗的雨水。

李织语听到声响，翻了个身，便有什么东西重重按在鼻子上，睁眼一看，是婉然的小爪子，它正趴自个脑袋上，睁了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凑过来。

婉然见李织语要翻个大白眼要抓自己，赶紧踩着她脸跑了。

气得她掀被子起来，眀芽把湿巾递给她，“姑娘先擦擦脸，一大中午就发脾气可不好。”

李织语随便抹了两把就要去抓婉然，可它如今还小，真要说起来不过跟她做女红是随手缠的绣球差不多大，滚到边上便再难寻到，若不是因为这个，婉然也没那个胆子来招惹李织语。

见自家闺女翻不着，李织语也放弃了，反正到点吃饭时她就会出来，时间不早不晚，就跟在老太太后面，看见她们坐到椅子上，还挪到老太太旁边空出的位上等吃食，正好李织语跟它隔了自家祖母，她再想过去抽也只能忍着。

婉然得意好几日，后头连自己床也敢爬，高兴了拍一爪子下来，不高兴甩起尾巴抽李织语的脸，反正它不睡，李织语也不用睡的。

为这个李织语没少头疼，眀芽更喜欢婉然些，它长得实在讨人喜欢，性子还乖，有时闲着便迈着小脚步跟在自己后边，若停下来，它还要努力仰头去瞅她，细细的声而儿喵了一句，叫的人心都软化，现在见李织语头疼还她打扇子扇风下火：“我看婉然最黏您了，只是没找到更好的方法而已，姑娘何必为这种小事上火。”

“如果它爱我的方式是每日吵醒我午歇，那这个爱未免太过沉重，我接受不了，还是给你吧，别客气。”李织语坐到拿青盐水漱过口，听见外头的暴雨声，怕待会儿打雷了闺女给吓着，看看四周地上后同眀芽道，“它把性子都长到手上肉球去了，你赶紧找找，等一下落雷它非得给吓破胆子。”

眀芽是养着婉然的，自然知道这小猫儿不怕外人，却偏偏耳朵太灵，半点小动静都得给吓得抖两下的，急忙在屋里翻起来，李织语把头上发绳打个结子，也跟着到处寻猫。

翻到最后连眀芽都束手无策，“没办法，是不是跑外边无了。”话音刚落，一道闪光掠过，随后是雷从黑压压的天上劈下来，顿时外头一片喧闹，还有尚在襁褓里奶娃娃的哭声，连眀芽都被冷不丁给吓到，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道：“今日雷怎好似劈的特别近。”

“那糟糕了，万一有人在许山盟海誓给雷劈到，倒是能叫人笑上半年。”

李织语才在桌角缝里找到缩成球窝着的婉然，眼里跟浸了水似的，望着她还特别委屈，脸上的小胡须还跟着一颤一颤，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李织语本来还生气，现在都给它给气笑了：“叫你没事乱跑，吓着了吧。”

骂归骂，还是心疼得把它从缝里勾出来抱在怀里哄，婉然趴她手臂上，软绵绵叫一声，李织语似抱小孩那样颠颠它，它尾巴甩了下，合着眼睛呷呷嘴巴就要睡过去。

李织语笑骂道，“瞧这小祖宗，日子过得比我还舒坦。”

眀芽要来伸手接它，谁知被尾巴给拍了下，这回倒真的没法抱，看着李织语的目光带着羡慕，“姑娘您还嫌弃她它黏里，我想被黏还不行呢。”

李织语和她打起商量，“这时候还吃啥醋，我要是娘，你就是它爹啦。待会儿我要去老太太屋子里看看，你一个人能行吗？”把婉然微微抬起来些道，“我现在松开手能接得住吧。”

眀芽颇为犯难，“不大行。”

两人只好转移阵地到床上，眀芽把被褥全部拼在一块才伸出手横在李织语手下，李织语飞快分开手，婉然就刚好掉进眀芽胳膊里，正好卡住，但没有醒，还甩甩尾巴睡得正甜。

李织语披上披风撑开油纸伞，回头同跟上来的眀芽道，“快带它进屋里，当心把这小祖宗给吵醒。”虽然她自个没有多少起床气，可她闺女的气倒厉害的很，若真把它突然吵醒，上来就是一大爪子。

眀芽不放心，站在屋侧看她走远。

虽然风大些可幸好老太太跟李织语屋子隔得不远，就几步路的事儿，只披风沾到雨水，余者还好，孙嬷嬷见她过来赶紧把披风接过，换上一件袄子，再把姜汤给她灌了。

老太太刚刚念完佛经，面色肃穆，见是她来才有些笑影，李织语扶她从蒲团起身，二人到椅子坐了，李织语道，“我看今日的雷声古怪得很，祖母可有被吓着。”

“这话该我问你。”老太太活到现在什么雷声没听过，自然是不怕的，“在祖母面前就别装蒜苗子，是不是为你读书那件事来？”

前些日子还没下雨时李织语跟老太太说起思恒长老有意收自己为徒的事情，当然，她觉得是个笑话，便拿来给老太太说笑，谁知被正好走来的找氏听了一耳朵。

赵氏当时还笑，“我看织语跟着那位长老也好，也不必学其他的，就学他那声岐黄之术，女孩子家虽说不用读太多书，可学点其他在身，走出去也不丢人。”

但李织语是希望能一直念下去的，这时候朝廷里已经没有女状元这位置，就算读书读得再多，往后除开嫁人便是当先生。

李织语半开玩笑和赵氏道：“我想当个女先生，教书育人，还有钱赚，何乐而不为。”

一句话说的赵氏把眉头给紧紧皱起来，“这话在自个家里说说便罢，千万不可随便在外头说出口，免得叫人笑话。”

李织语当时就轻描淡写的看向红桃，后者垂下眼睑不敢擅自动弹，赵氏见了嗔道，“瞧红桃做甚，是我自个的想法，读那么多书做甚，一本书都要钱两，真供到大，那数目可不容小觑，何况我这个岁数还会被人挑拨吗。”

当然啦，李织语在心里回了句，面上笑盈盈的，并不接话，老太太倒接过话头道，“女孩子读书明理，读得多自然多读得好处，你也是书香人家里出来的，怎地反而忘了这道理，行啦，我有些头疼，都回去吧。”

李织语离开时还看见赵氏面色铁青，忽然就想起当初过年时她跟杏娘子说的话，恐怕就是劝她不要砸钱在自个身上。

女孩子家，终究是要嫁出去的。

李织语都能想象到杏娘子说这话时理所当然的语气和赵氏的连连点头，反正她是颇为恼火的，跟老太太明说道：“祖母，我就想念书，若家中没那么多钱，我跟着观主或您念都行，笔墨纸砚我可以自己出钱供自己。”

反正绝不要当睁眼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