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开春了,李织语脖子脸上的疤痕也消得差不多,赵氏每日都要瞧几眼才放心,见只留下淡淡的粉色痕,同老太太笑道,“我听闻清镜道观的那位思恒长老医术极高明,没想到居然还会做祛疤痕的药,实在厉害,您看,再过不久便会没影了。”
老太太也高兴,女孩子家若是身上留个疤痕难免叫人说几嘴,虽然绿江县倒不求完美无瑕,但若伤得明显,往后倒容易被指点出来,如今能消,自然再好不够,摸摸李织语的小包包头道:“倒是叫人家长老上心,下回你去道观时记得好生道谢。”
赵氏想的多点,“也不晓得那位长老喜欢什么,咱们好先备下来。”
“就备些自家做的吃食就好,太隆重人家兴许不收。”李织语说完,先没有底气了,她很想说自己从未见过传说中医术精湛的思恒长老,只知道人家想大限将至,指不定哪日就驾鹤西去,当然,如果他在折腾下去,定空可能会忍无可忍,从而拿条麻绳把他老人家送去西天。
李织语到道观见到定空时他那憔悴样就忍不住为他拘一把心酸泪,当年小霸王没被自己揍倒,还十分调皮捣蛋时,他也没这般崩溃过,甚至能打起精神跟小霸王对着干。
不像如今,看见李织语恨不得来个大大的熊抱再狠狠哭一场,只是碍于眀芽在旁边静静盯着,他再想抱,也只能改为含蓄的摸她脑袋,但倒起苦水仍旧如滔滔江河:
“小李姑娘你知不知道思恒长老有多疯!”
李织语叹气,“师兄,这个我真不知,你忘了我卧病在床吗。”话说他这口癖什么时候能改改。
不过就算打断了,仍旧阻拦不了定空的怨念:“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长老他居然真的跑去置办棺材,还是用的檀香木,我都不知道他哪来这么多钱采买到这檀香木,打我进道观开始,长老就已经不曾踏足道观外边,只在后山里走动。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跑去打劫钱庄了。”
李织语本来在喝水,听见他那席话险些没把水喷出来,眀芽递来帕子,她擦过嘴后,决定先压下檀香木这贵的吓人的木料,改问正经事,“我说师兄,你们怎么不劝着长老一点儿,棺材哪能随便置办。”
“我们也想,但如今观主闭关,其他几位大师兄跟我们底下的小弟子根本劝不住,有些人还被忽悠去帮忙抬棺材了,我今日还是趁长老没注意偷偷溜出来的。”定空欲哭无泪。
李织语问:“就是说这药膏不是长老送我的,是你偷的?”怪不得那份药膏不是道观弟子送来,反倒经了明月手。
“非也,我像那种做事偷偷摸摸的人吗,要拿我也是光明正大的拿,为何要偷,小李姑娘你竟然如此看待我,枉我素日用真心待你。”定空痛心道。
李织语给他递杯茶:“师兄,咱们先说正事好吗。”
定空灌了半杯水进肚里才道,“好吧,这药膏确实是长老叫我送下来给你用,虽然第二日他就忘记了,不过我还记得,拿出来时正好遇见你朋友。甭疑惑啦,你在夜市上遭遇拐子,还把人家打的半残的事情已经传到咱们道观了,小李姑娘,真没想到你身手这样好,那拐子少说是个大汉,你怎么做到的。”
说到这件事情李织语就脖子疼,忍不住抚上伤口,倒把定空吓一大跳:“小李姑娘年纪别吓我啊,有伤这么严重吗,要不要叫大夫?”
李织语肉疼时还得转过来安慰他:“别担心,犯疼而已,也非头一次,待会儿自己就会好转。”
定空还不放心要过去看看,被眀芽冷着脸拦下了,“姑娘虽然小,但她到底是个姑娘。”所以你凑过去做什么,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吗。
定空干笑着挪开。
等告别他离开后眀芽还有些生气,“那位道观来的师傅未免太不稳重,当着您面前说之前那桩事情做甚。”这些日子以来倒有亲戚来瞧过李织语,可她还从未见到有人特意过来戳伤疤的,定空绝对是头一个。
李织语笑,“师兄他在我面前就是这样,你别放心上。”
眀芽仍皱起眉头,“之前陪您去道观里时我见到是他再带香客,莫非他是做知客的。”
因李织语常去道观的缘故,对于那些人的身份眀芽多少算有耳闻的,比如说知客这称呼是喊的那些接待宾客的道士,此位非常重要,寻常而言,做知客的必定是能言擅道,至少不能太腼腆,说话还要有些技巧,否则就该得罪人了。
但叫眀芽说,定空完全不像啊,说他来拉仇家还差不多。
反正无论李织语如何解释说他在外人面前有多稳重,只有在自己和纪少顾、观主面前才不正经,眀芽还是觉得定空要离李织语远些,本来姑娘就够缺心眼的,再跟着外人学坏点,老太太非得伤心。
但眀芽认为定空不靠谱,老太太和赵氏倒觉得这年轻人还成,说话文雅,行事有礼,所以现在李织语打算再去道观给长老还礼时,赵氏还顺便提起他道,“既然都要还礼,也给那位一直照顾你的小师傅和观主送些,叫别人知道你承了这份情。”
李织语颔首,“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只是现在观主早已闭关,不晓得送了他会不会吃。”
赵氏倒觉得没什么关系:“总归是份心意,吃掉与否有时候并不重要,那几位师傅的口味你知道吗?若送到人家避讳的就糟了。”
“我先拟张单子,到时候给母亲你和祖母看。”李织语也不是有一日送人家吃食,心里都有底呢。
赵氏才放心。
待她回屋休息李织语跟老太太说起思恒长老的事情,“观主闭着关,长老还总觉得自己会早逝,我看定空师傅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到时候我去道观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兴许会回来晚点。”
老太太自然赞同,不过还是为孙女现在的伤势担心一把:“就算帮忙也要自己注意些,这伤好不容易渐渐好转,可别再多添几道上去。”
李织语笑,“哪里的话,长老他又不是发疯,对了祖母,你知道檀香木吗,先前我在书上看到过,听说很是名贵。”
老太太道,“这是自然,那可比金丝楠木贵得多了,虽然也有次的,但若非侯爵世家,似咱们这样的普通人家或是商户,就算有钱买也不一定能买到,还得有门道。”
李织语私下想,思恒长老最多算半疯,人家好歹先知道把棺材本攒足了,到地底下也是过得舒舒坦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