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之所以担心李若云,是因这姑娘有个臭毛病,爱显摆。
对于此毛病,她娘江氏也很无奈,明明自己的教导里没有这点,偏偏闺女无师自通懂了,好在她这臭毛病并不是特别厉害,最多在跟小伙伴时表露出来。
譬如今日她老爹送了她一串玉串儿,她定要穿见能把玉串给衬托出来的衣裳,再时不时地佯装出不动神色的模样把它从袖子漏出来,好让别人看见。
再譬如,李若云学会官话,虽然当即告诉了李织语,但她还是要在跟姊妹里玩时秀几句,其他人凑过来问的时候,她便轻描淡写说一句,“闲来无事学的,反正往后会到别处玩,多学几样也不碍事。”
李织语对此并无太多表示,毕竟显摆之心,人皆有之,大家都是俗人嘛,做的事自然也俗,像她自个也挺喜欢显摆的,可惜没什么能显摆出来。
虽然能理解李若云,但这不妨碍自己给她写信,好叫她先把嘴巴封严实,等过了风头,大家再相约吹牛皮也不迟。
李若云看完后还撇撇嘴巴,跟她娘亲诉苦,“娘你看织语她不信我,我是这样拎不清事情的人吗。”
江氏接过信看,见她恼羞成怒的模样就觉得好笑,“那你自己摸摸良心说是不是。”
“娘你都不帮我。”李若云趴到江氏怀里,委屈得很。
“还撒娇,本来织语担心的就对,现在州里人心惶惶,咱们县老爷还不知道有没有参与宁平一案,若是这时候有人胡乱说话,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江氏捏捏李若云鼻子,幸好闺女回来时没遇到其他人,直接回家把跟李念李织语说的那些话全跟自己说了,万一在外头说出来,自家定会被县老爷找。
到时候没准要搬出绿江县避风头,这年头钱难赚,多搬几次家,银两就不够花的。
她正想着,李若云气呼呼的抓着她绣绿萝藤蔓的衣襟道:“娘,我可不是笨蛋,什么话该说什么不能说我还是能分清的好吗,要担心的话应该先担心念呆子,他一根筋的,别人问多几句没准他就招了。”
江氏拍拍她背,“你想太多,念哥儿虽然为人处世上不大会绕圈子,但他聪明呢,应付几个孩子家绰绰有余,也知道要跟谁说此事最好。”
确实是,李念在送走李织语和李若云后,不仅把他们三个的推测告诉了祖母跟亲爹,确实了李织语的话后,还借着给她送谢礼的名头顺便把信偷偷送过去。
之后便窝在屋里不出门,深居简出,特意跟守门的小厮丫鬟说了,谁也不见,连应付外人的功夫都给省掉,专心读起书。
缪老太太一看就知道孙子在躲人,就是不知道在躲谁,族长趁着吃午食的功夫把儿子从屋里拎出来,“一天到晚读书,再过几日,你就该傻了。”
李念试图给自己分辩,“不可能,我除了读书,还有画画,织语妹妹借我的游记也有在看。”
“那也不行,要多出来走走。”缪老太太心疼孙子,给他舀了一碗搁了枸杞的老鸡汤,“何况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你日日窝屋里也没用。”
李念本在喝汤,听到这句话差点没被鸡汤给呛到,“祖母你怎么知道我在躲人的?”
族长一手敲敲他脑袋:“我都看出来了,何况你祖母,那人是谁,把你吓成这样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爹,词不能胡乱用。”
“非也,这几日你可就是像个深闺姑娘似的。”族长逗起自己儿子,那可是不带眨眼睛亏心的。
好在李念已经被他爹打击惯了,委屈一下便道,“我是怕李扬过来寻我。”
“李扬?你怕他做甚,人家最多跟你论功课或是来问点宁平一事的真假,随便搪塞几句不就能过了。”族长对儿子因为李扬而发怂而感到不可思议,平日里也没见他有多怕李扬啊,何况人家又非豺狼虎豹,难不成会活吞了你不成。
缪老太太却懂孙子:“你是怕被扬哥儿套出话?”
李念连连点头,见他爹似乎还不懂,解释道,“李扬套起话很有一手,跟织语妹妹不相上下。”
族长立时懂了。
平心而论,族长并没有见过李织语做套话的事,她看上去是个乖巧的姑娘家,而且许多时候她比较喜欢单刀直入的讲事,但这并不妨碍族长对她的评价颇高,比对了一下,李扬大概是个厉害。
再看看自个傻儿子,先不说跟李扬比,那孩子可是打小就聪明,但儿子还比不过李织语一个小娃娃,族长内心顿生苍凉之意。
李念一眼瞧出他老爹要长篇大论,赶紧多扒几口饭吃,否则待会儿可就吃不下去了。
缪老太太笑看他们父子,叫婆子先把那锅才用几勺子的鸡汤说下去,留着夜里做面汤底也好。
管事姑姑给她挟菜,“老夫人,外头落大雪了。”
“原来已经到这时候了,我还以为隆冬早呢,该准备采买起年货在家里放着,比着上年买,不用再添。”缪老太太担心局势尚未稳定,办得太隆重难免被当成出头鸟,太冷清又实在不美,没准会让外人想歪,还是照着原来的做最稳妥。
缪老太太这沉思略久,便叫李念看过来,她摸摸孙子脑袋笑,“也不晓得织语爱吃哪些糖,到时候好请她来咱们家玩,念哥儿你与其待家里躲人,还不如多去寻织语跟若云玩,再过几年,她俩成大姑娘,你们再不能似现在这样常走动了。”
李念颇为烦恼挠挠头。
男女七岁不同席这句古话他还是懂的,但是绿江县这小小的地方,实在没那么多规矩,也有少年郎跟姑娘家过节时相出去玩的,不过现在这个情势,李若云家迟早搬到更繁华的地方,至于李织语,她爹若是回不来……
李念被这念头给吓住,赶紧问族长道,“爹,我听书院里的人提过女户,你说织语妹妹她以后会不会入女户啊。”
立时便挨了族长一掌:“胡思乱想什么呢,现在织语才多大,他爹又在外头活得好好的,九叔母肯定没这想法,何况那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入了女户,就是在告诉别人家中只有女子,往后织语的娘家单薄,婚事难说。你已经长大了,不要听风就是雨。”
缪老太太嘴里念声佛,对李念道,“刚才的话,可不许随便说,尤其是在九叔公家里,知道吗。”要真说出口,往后的族里亲戚情分也不用要了。
李念见祖母父亲面色沉重,只好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