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冬至,李织语好不容易养得七七八八的咳嗽又犯了,一咳就是大半夜,压根没法睡好觉,请大师兄瞧,他说是李织语身子不好的缘故,还要开几味补药,二师兄揣了小袖子,在外头唤李织语,李曜拍拍闺女肩膀,示意她去,自个寻大师兄问方才的话是何意思。
二师兄见她出来也不晓得把斗篷带出来,往旁边捞得件厚的,叫她罩好才问,“师妹啊,你可知道观主的生辰?”
李织语一愣,“不知,观主从来没跟我说起这个过,师兄你也不知道的话,去问问思恒长老罢,他老人家一大早跑到后山挖东西去了,现下过去没准还能寻到。”这是听定空说的,绿江县下雪时思恒长老就常往后山去,跑得比往年还要勤快,平日里在道观,便难见他踪影,问他老人家是在作甚,也不肯讲,怪的很。
“昨儿我们守着夜把长老逮住问,他老人家也说不晓得,否则我咋跑你这儿问呢。”二师兄苦恼的抓抓头发,“观主这生辰是从来没过的,我打进道观时,咱们观里就没几个人是过生辰,要不是鹿角儿问咱们,我还真想不起这茬。”
原来是瑛琭的缘故,李织语明白了,“瑛琭要给观主贺生辰?”怪不得今年自己的生辰满道观全来送礼,瑛琭这别扭脾气的也没有落下。
“对啊,小姑娘家就是想一出是一出,上回还说要给我们师兄弟几个庆生,但我们哪记得这个呀,又不是打紧的事,全忘得干干净净,差点把鹿角儿气得三日不同我们讲话,后来问思恒长老,长老他也说忘记了,那咱们道观只有观主可庆了。”二师兄耸耸肩,眼见药罐盖子连跳好几下,赶紧去把盖子揭起来,免得里头的药滚出药罐子,“我看今次鹿角儿是要再发次脾气的,还是师妹你小时候好,最多揍少顾,别个半点不让人操心。”更别说忽然安来个突发奇想难倒众人。
李织语瞥一眼窗子外头,“既然都不知道,直接去问观主便是,反正也不是什么秘辛。”
“我们这不是没好意思去问嘛。”二师兄大笑,“师妹,今次真的得靠你了,鹿角儿那性子,可跟麻花似的纠结,其他师兄弟要么是没敢问出口,要么是不敢过去,嘿,你这丫头,还笑呢,观主再好说话,我们也敬他,问个生辰的怪别扭。”
“师兄,你们同瑛琭处的久了,估摸是把她那性子也带到自己身上,就问个生辰,一句话的事儿,哪里来的别扭。”
二师兄自攒盒里摸出一把瓜子来嗑,“非也非也,我们哥儿几个是没胆子了,师妹,你问了,我帮你拿思恒长老养的那盆山茶花,保管到手,后边哪怕被长老看穿,这黑锅只管叫我背着。”
今朝秋日,思恒长老从别的地方弄来几十盆山茶,冬日里开的那可叫个漂亮,李织语看着眼馋许久,把思恒长老那段时候嘚瑟的啊,差点被观主拎去闭关。不过,思恒长老私底下同她说过了,这花要先留在道观细细养,毕竟她那养花,跟放羊似的,随心的很,偏这些山茶娇,不能再随便养活,等她办及笄宴时,再送到府里当摆饰,也好叫宴上看得过去,故此李织语听二师兄提出的条件,压根没心动,“二师兄,咱们先不说贿赂,你应该先想一下,若是我也问不出口该怎办。”
二师兄潇洒把瓜子仁丢桶里:“师兄们相信你,哪怕全道观弟子在观主面前怂了,你也不会的。”
你们这些信心可真是足以媲美空穴来风的,李织语颇为无言,但还是要说,“那凡事总有个万一,何况,若是观主不愿意说呢。”
“这就更没可能了。”二师兄摸摸自己的傻师妹脑袋,“你看观主那次不是被你套出话的,放心,只管去问观主,他若是想说,绝对会同你讲,师妹,咱们师兄弟妹几个,全指望你了。”便哼着调子扇炉火去。
李织语思索片刻,还是解了身上的斗篷,往大师兄屋里去,跟李曜讲一句,换上自己的斗篷出门,外头的雪势不大,就伶仃飘着几片雪花儿,等赶到观主的院子时还出冬阳了,李织语敲门进屋,凑到观主跟前坐,他也不曾抬眼,拿了个暖手炉给李织语。
正打算来个速战速决,定空却敲了门,提着食盒进来,见到李织语,一脸恍然大悟:“怪不得方才观主叫我多拿份吃的,原来是师妹你在,正好,我多拿了盅羊肉汤,咱们厨里的师兄炖羊汤味儿最正,你喝一盅暖身子。”把吃食取出,两碟白乎乎的大粉角,酱料拿五格瓷碟装着,再有羊汤和鹌子羹,“我给小师妹也送过去。”临走前不忘给李织语挤两下眼。
李织语就知道他们这些师兄弟肯定都是串通好,就等自己下圈套了。
她一怒下,筷子恶狠狠扎粉角上,里头的甜馅儿俱流出来,是花生枣仁馅的,李织语赶紧挟起来塞嘴里,差点烫到舌头,一把捂住嘴,生怕吐了,到底观主注意着她,拿了杯发凉的水给她喝,“再气也要慢些吃。”
李织语只能默默把水喝了,咽下粉角,问观主,“观主你已知我来是作甚的罢。”
“他们这段日子闹得沸沸扬扬的,我就是想不知道也难。”观主盖上炖盅的盖子,免得凉了,“你怕是没法立马吃羹和汤,要吃柿饼吗。”
金秋光顾着忙,李织语还没吃过几个柿子,此时怪嘴馋的,便点头,“那我吃一个,吃太多会吃不下别的。”啃柿饼时,顺便问观主的生辰,“我看瑛琭很想给观主你过生的,就是他们几个实在不好意思问,等我来了才推我过来,观主,你是何时的生辰,是冬日吗。”
观主倒水泡茶,“怎地就猜冬日了。”
李织语没说是瞧性子瞧出来的,“因若是别的时候,那可就要等了。”
观主抬手,点下李织语额头,“倒是口是心非,也无需等,再过段日子便是我生辰。”
“是小寒吗。”李织语问,见观主颔首,暗自给自己鼓两下掌,果然啊,自己在蒙事上边,宝刀未老,厉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