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独微雨没想到李织语只求别的,没求姻缘,其他几位师兄也是,还当有求,路上碰见,特意问了她,谁知没有,哭笑不得之余又想念叨几句,看自个师妹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自家去帮忙挂了个姻缘顺利的牌子。
定空偷偷告诉她,“咱们小师妹昨儿就帮你挂得牌,还当我们不晓得呢,你见到小师妹,就当不知。”
“比起我那等小事,我更在意瑛琭怎地知嫁人是啥。”李织语不知做何表情好,“思恒长老说的罢,他老人家是除开师兄你最早担心我姻缘的。”
定空出卖长老可谓一个快字,点头点得无比痛快。
“再有观主抱瑛琭挂的牌子?”否则按瑛琭那三寸丁的身板,即便插双翅膀,都未必能飞上去。
长老不比观主,定空回的还算稍稍犹豫。
李织语作为姑娘家,很有必要说说观里的诸位,“你们这是在教坏孩子,瑛琭又是女娃娃,难辨消息对错时,你们教她这些,信不信等纪少顾回来她就吵着要嫁纪少顾。”
定空讪笑,“已经在吵了。”
李织语情不自禁捂下脑袋,给气的,“师兄,纪少顾回来揍你们的话,别叫我,我怕他迁怒,也给我一拳。”
“师妹你振作点,我觉得少顾他,兴许是不在意的。”定空心虚的打哈哈笑起来。
李织语幽幽看着他问,“你是说真的吗,那可是比我古板多了的纪少顾。”
定空一怔,心里愈发没底。
李织语真是服了,决定拜见完观主,就去找思恒长老,谈谈姑娘家的教导该往何处走,看看四周,“师兄,瑛琭呢。”孩子人小鬼大,最不喜她来多管闲事,故此应当避开瑛琭的。
“这时候在睡晌午呢。”定空指下白皑皑的后山,“方才在后山玩得乏力,一时半会怕是没法醒。”
瑛琭睡纪少顾当年住的屋子,李织语过去时,一只青羽的小鸟儿窗上望里头,听得脚步声,回过头,正好撞上她目光,冲她颔首,再望窗纱,好似能看到里头的人一般。
定空低声道,“那只鸟来了许多回,远远守着小师妹,观主叫我们不要理。”
李织语知那是夏获鸟,笑道,“不是坏的就好。”见到观主才问,“观主,真的无需管吗,若是夏获鸟再化作妖怪想带走瑛琭,那该怎办。”
观主指得位叫李织语坐,闻言亦是平淡道,“不会有这如果,夏获鸟她心里清楚,什么对瑛琭最好。”
李织语见观主自有把握便没多说,反正观里诸多师兄在,人家想造次,估摸着也很难,转而提了瑛琭帮她求姻缘的事,义正言辞道,“观主,孩子还是要天真些好,这些等她大点再说,而且我才十三岁,你可以跟师兄们提几句,不用着急我的婚事,我嫁出去的可能还是有有的。”
观主清楚她的岁数,“你是十四了才对,这时候就会相看起来,你师兄们再不急,就该太晚。”
“我又不是一及笄便嫁出去。”李织语嘟囔道,她还想在家里继续陪老太太,再无意说婚事,赶紧岔开话头,“观主,你抱瑛琭去许愿,自个有许吗。”
观主往架子取东西,“许了。”
“可以说吗。”李织语怪好奇的。
“就是些寻常的,求你们这几个孩子康健,早些寻得良配嫁娶。”观主拿个小匣子来,给她,“尤其是织语你,既不会动心,婚事上,未必会顺,只怕你最后嫌烦,嫁个将就。”
李织语接着匣子道,“我必然是寻个顺心的,哪里会将就。”
“难说。”
李织语不愿多言自己的姻缘,“给我的吗。”
“打开看看。”
她依言开了匣子,是红玉打的簪子,一点茶水玉,晶莹剔透,握在手中却沉,仔细看,玉里是片山河,蜿蜒到簪尖,把她这土鳖看得傻住,“观主,你确定要给我?”
“自然,只是,并非我所赠,我的还在后边,不过你看这簪,觉得像谁的手笔。”
如此的红色,跟红衣姑娘的那身衣裳像得很,李织语不假思索道,“是羡鱼,但她没事送我这个干嘛,上回她还买了点翠,说要送我,可我们的关系,嗯,好似没有到要互赠重礼的地步罢。”
观主听见点翠二字,沉默一息,“这些于她而言只是身外之物,并不重要,你收着便是,若不喜欢,拿回去压箱底就好。”
李织语轻轻把红玉簪放下,更担心别的,“她不会还要再送点别的吧,观主,你若见到羡鱼,替我告诉她,礼什么的无需再送了,我很好。”思量片刻,见观主面上没有愠色,犹豫着开口,“其实,上回我听见观主你和长老说的话。”
观主颔首,示意李织语说下去。
李织语关上摆红玉的匣子,指尖拂过了木匣上的一栋小楼,忍住了叹息,“当时思恒长老说,羡鱼在搜罗什么宝贝,我就有点点好奇,咳咳,好奇心人皆有之,还望观主莫要见怪。我想问一句,那些宝贝,该不会是羡鱼想送给我的,为何呢,是因为她将我当做那位金默玉楼的当家?”
“不是,你与他,全然不同,即便第一次认错,这么多下来了,她又怎么会认不清。”观主看李织语,“倘若我说那些是用以道歉所赠,你会收下吗。”
李织语无法理解红衣姑娘的想法,然她明白自己的心思,“自然不会,歉礼是多余的,如果是道歉,再没有当面一句抱歉,来的更重要,如果这份是歉礼,观主,请将此物还回去。”
观主忽地笑一下,“真的是因你觉得没必要,还是你不记得她对你做了什么。”
李织语不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是前者,为何这样问。”
“我偶尔会想。”观主点点李织语手里的匣子,一片欣欣向荣的街市,那座小楼就立在喧闹之中,“织语,你是不是会自己忘记旁的事,譬如,你厌恶的,悲痛的。”
李织语并不排斥诸如此类的问题,耸耸肩道,“如果真的我忘记了,那我怎么会知道,哪怕观主你问,我又岂会立时想起来。”
“按你这样说,此时此刻的你,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是忘记的,还是记着,完整的你。”
李织语犯糊涂:“记得与否,重要吗,我觉得最重要的绝不会是这些忘记的东西,而是欢喜,做人郁郁寡欢,那该多没意思。”
观主起身,拍拍她脑袋,“你说的很对,但如果有一提你再遇到更悲痛的事呢,之所以择了忘却,想必是因承受不足,世事无常,前面不幸,到后来,未必会好转。”
李织语应得快,“大不了再忘一回。”
观主问,“你总是这样逃避,往后该怎办。”
“凉拌。”李织语把匣子放桌上,站着仰头看观主,“观主,你有想过没,我能站在你面前,似这般平静,与你谈笑风生,皆是是因我将那些悲痛之事忘却的缘故,若我是这样,你会揭穿我,还是放手让我走下去。”
雪静静落了,那是小小的白,落到定空鼻尖,他打个喷嚏,忙在屋外敲了门,唤李织语,“观主,下雪了,怕是会下大,师妹身子还没好全,我带她先去叫长老瞧瞧。”
李织语应着定空唤,见观主仍在看自己,噗嗤笑出声道:“观主,你那样严肃做甚,我开玩笑的。”
观主抬手,帮她系紧松了的斗篷系带,轻声道,“我会放手的。”
李织语怔住。
“我许了愿,盼你无忧活着,嫁人生子。”观主带她走到门口,“于你而言,这就是你的无忧的话,我想,作为你的师傅,我会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