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李织语起来收拾东西,把屋子打理好,给花洒水,想起先前方容的帖子,特意换了件鲜艳桃色襦裙,昨日夜里提过这事,此时打算往方容家去。
李念得到书院跟先生商谈往星河的路程,因着两边压根不顺路,李织语便不让他送自己,“我有爹爹呢,他正好同我走一道,到时候还方便接我回来,何况我跟方容姐认识多年,哪怕耽搁了,她也会使人送我回客栈,放心便是。”其实自己一个人回客栈也没关系,路又不远。
她这样说,李念也略放下心,何况李矅爱女至极,肯定不会让她单独在外走动,就点了头应着,只是私底下仍要多问几句,“那位方姑娘家宅在何处,你与我说说,届时我若离得早或是矅叔有事,抽不开身,我好方便接你,州府如此大,你在外头走散太危险。”
李织语把住处都写给他,眼见李矅准备好,可以出门,拉着李念悄声道,“真的不用担心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这话可不能与亲爹说,非得叫他伤感,话说回来,当年还小那会子,她在李念跟前就不似个孩子家了,比起作妹妹的倒不如说是长姐,没想到年年增岁后,反让他越像长兄。
“分明还是小姑娘呢。”李念摸摸她头发,送她到李矅身边。
三人出门,一个往东二人往西,李织语叮嘱李念吃叫朝食,“师兄他肯定也没吃,你们俩碰面了,别急着走,一块吃完饭再到书院,时辰还早呢,不急这一时半刻。”
后来碰见纪少顾,得知他真的没吃东西,李念已经淡然了。
李矅护着李织语走进人堆里,州府晨里甚是热闹,来往之人,络绎不绝,吃食摊子铺子开了满大街,香气冲天,兼以热气腾腾,看着就食欲大开,李矅没待闺女嘴馋便买起小吃给她,再挑家干净的门店用朝食。昨日吃申时那会就说过要到外头用朝食,故此大家都没吃早点,直接换过衣裳出门,不一时李武也到了,却是无意间碰面,左右也没吃,李矅就请他一块落座。
此等好意,李武自然笑些而坐,再者他也有正经事要提,“语姐儿,你今日别去花会了,我找个人替你,今年的花会拢共就两日,你到处玩玩,看看景物也好。”
李织语有些明白,“叔,出事了吗?”
“也算,州府的花会有时会隆重些,看情况而定,咱们难以判定,今年倒好,五湖四海的人都来了,也不晓得是约好着赶着来的不。”李武吃一口皮薄肉厚大馄饨,“昨儿还有人为着花开起赌局,私底下做交易的有多,里头的水跟着浑,幸好只是花会老手才有的行当,咱们这样初来乍到的倒是不打紧。”
李矅委实不用闺女挣钱,平日里放手由着闺女做生意就为了让她高兴而已,花会自然不例外,说是来参赛,实则是借个名头出门游玩,故此参加与否都不打紧,但他尊重闺女的意思,便问她:“语姐儿,你可还想去花会?”
“去吧,武叔都说不打紧了,好不容易来一趟,过去走个过场也好。”幸亏花带的少,李织语就挺无所谓的,“没准我还进不了排数呢,到时候我就把花拿出去送人。”
此事由她敲定了,李武和他们父女俩用过朝食便去安置人手,李织语忽地想起有件事忘记问了,“爹,你知道山长她师傅师傅吗。”
无缘无故一句问让李矅疑惑,“听说过一二,为何突然想问这个。”
李织语坦荡荡道:“山长有提过几句,哥同我说,山长师傅是江湖人士,肯定很厉害,那他娘子应该也是罢,本来我昨儿就想问的,谁知道听爹你说山长弟子的事就给听忘了。”
李矅不疑有他,思索着以前,“山长很少讲二老事,连带学生先生知道得也跟着少,还有胡诌,流传下来的几乎都是假的,若我没记错,山长师傅并非江湖人,最多是武功高强而已,至于他师母是位寻常姑娘,出生平平,并无特殊中,唯有身子骨实在不好一点最吐突出,三五十年都在大病,许多年前没熬住病逝,山长师傅也跟着去了,不过,我辞学那年有见过山长师弟。”
“也是当官的?”
“是位大夫,常年在外行医,听说如今在皇宫,给圣上看病。”
李织语好似明白了什么,又觉得自己仍在一团迷雾中行走,浑浑噩噩,走不到尽头,再问下去她总感不安,个中琐碎,疑惑,只得抛去,权作无知,与李矅继续走在喧闹长街之中。
李矅送闺女到方容家门口,想着自己在州府里认识的人算多,但闺女跟他不同,这人生地不熟,方容来李家的时候又不少多,李矅放心不下,便进去见见方容父母,谁知这一见竟是怔住,终归是活了把岁数,下刻敛好神情与他们说家常话,当寻常人家看待,时候不早就告辞,全然不拖拉。
方容娘亲是个温婉美人,话也不多,问过李织语几句客套话,就让孩子家玩去。方容带李织语去看自个院子,方家只她一个女儿,兄长出门求学,住的地方自然大。方容不是寻常小姑娘,别个院子里大多是种花种树,亦或者架个秋千,她却是染缸架子放了大半边,架子上的布料在光下晒,红蓝紫绿俱有,另头放了六个靶子,专门拿来练弓箭的。
李织语早前从书信中得知方容喜上织布染布,眼下自然没有惊讶,随她看布料,“这布色染得好,已是熟练,我看下次试试染双色吧。”
旁边的丫鬟听得皱眉头,想她说话有些不客气,方容抚了料子颔首,“也好,我不久前问过染坊的人,那种染色不难,可以在家做。”
彼此练一回箭,李织语手劲足,早弓箭上并不显,几次没中靶子,方容看的直笑,“平日里又偷懒了罢。”也是知道她有十字弩后疏于练习。
“你又不是不知我这懒毛病。”李织语放下弓,“早知要跟你比试的话,我在家肯定提前练起来。”
方容叫丫鬟收拾,听她感慨,说一句,“哪里用麻烦,把十字弩带上就好,你今日怎地没带,州府这儿为了花会,来的人比往年多。”
李织语随方容进屋,“这不是有我爹和我哥在吗,我就只带几样简单东西防身。”
门一开,狂风似的窜出个棕黄黑白条的团子,径直扑到方容小腿上,李织语吓得退后半步,定睛去细看,面上已不知作何表情,“阿容,倘若我没看错的话,此乃小老虎罢,绝对不是猫儿,你从哪里捡的。”
方容俯身将憨头憨脑的老虎抱起来,“就春日里,在州府的山上无意间拾到的,我看它重伤,便带回来养着。”
“那你以前养的蛇呢。”
“给路过的鹰吃了。”方容回答的很是平淡,转头告诉李织语,“进来坐,如今我屋里只养着这小老虎,旁的都不在了,前段日子清出去放生。”
“……我问真的,你爹娘知道你有捡到东西就养的习惯吗。”
方容说的痛快:“不知道。”
李织语于此刻特别想念声阿弥陀佛,前几年方容还是个会害羞的小姑娘,天晓得到现在,脱胎换骨似的成了个无时无刻不在冷静的大姑娘,好喜欢养些凶残动物,譬如蛇啊蜘蛛啊,还有豹子。
小老虎扭着身子要落地,方容便把它搁桌上,“花会你若是不露面,陪我去把它放回山里行吗。”
“可以是可以。”李织语有些害怕,“人家爹娘不会一怒之下挠死咱们吧。”
方容点点小老虎额头,“不会,我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