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病好的快些，较朱蕤之前动弹，而今已能四处蹦跳玩闹，叫朱蕤好生羡慕，恨不得跟着下软榻蹦哒，偏偏住在老太太屋里，前有孙嬷嬷看守，后有悠哉的婉然前来探望，实在钻不得漏子跑，只能乖乖在榻上坐着，李织语见她对外头的玩闹声望眼欲穿的模样，忍不住捏捏她脸。

朱蕤苦了脸道：“姐，这不公平。”

“哦？何来此说，长生比你早好也是没办法的。”李织语舀着碗里的汤药道，“谁让你前几次嫌药苦，偷偷倒掉，而今没病好，怪不得旁人喔，来，姐我喂你吃药，张嘴。”

朱蕤委屈地抿唇哼唧两声，原是想拖拉久些，可外边的长生都玩疯了，还在窗外叫她名字，心火一烧之下便张口将药喝尽，艰难咽进肚子路。

李织语飞快拈了蜜饯喂她嘴里，“这些不苦罢。”

朱蕤嘟囔，“又不能多吃。”‘

这孩子可真是，李织语无奈，摸摸她脑袋哄道，“糖本来就不能与药一起吃太多，吃一颗是最相宜的，再忍忍，过几日便会好起来，届时你想怎么玩便怎样玩，我跟祖母，孙嬷嬷都不拦你。”

“那长生呢。”朱蕤气愤地去扯李织语袖子，“姐，你帮我打他，少让他到我跟前晃。”

李织语立时妥协，“好，你坐坐，我去赶他。”便端着药碗出去，长生才见到李织语身影，连招呼都不敢打，一溜烟跑远了，皮猴似的，不过，长生如此康健，李织语也能放心，孩子家嘛，到底活泼些好，太文静了，长大后想起来总会有些莫名的遗憾。

她就要去厨房放药碗，孙嬷嬷自远处走来叫住她：“大姑娘，明姑娘来了。”又见她手中空尽的药碗便笑，“娇姐儿果真听姑娘你话，上回老太太给他喂药，都愣是磨了大半日才肯动嘴。我来帮你送去厨里。”

“祖母是太惯着娇姐儿才让她有胆撒娇，换作母亲来喂药，她哪里敢磨蹭。”家里就是这样，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黑白分明，刚柔并济，看哪个孩子敢造反，李织语把药碗递过去，“嬷嬷且守着娇姐儿，别叫她顽皮了，到外头疯玩，否则高烧好不容易退下，再来中暑可就遭了。”

孙嬷嬷应下，“这是自然，姑娘放心。”

有孙嬷嬷在也没必要操心旁的，李织语便去大堂，老太太和赵氏正与眀芽说话，长生赖在祖母身边，睁着水亮的大眼睛听，显然是没有听懂，见李织语来，早已忘了先前在朱蕤屋前捣乱的事，欢呼的蹦下椅子向她跑去，李织语见怪不怪，赶紧俯身接住，一把抱起来。

陪着眀芽的蒹葭每每看此景都忍不住感慨一句，这李家大姑娘力气也是大啊，长生虽没多大，份量却是沉的。

李织语抱长生上前叫人，老太太是素来不拘她们女儿家玩闹，自然让她们自己走动，只是长生不愿，还要赖着一块。

赵氏板起脸拉住长生，严肃道，“姐姐和你明姐姐有话要说的，等会儿再回来陪你，你不乖，她可不抱你了。”哪有姊妹玩闹，哥儿还跟着的道理，何况眀芽今时不同往日，已是富贵人家的姑娘，赵氏是有些势利眼的，更盼着二人交情好，总归是见好事，再者，她们俩许久不见，此时自然安静相处更好些。

长生吓一跳，李织语揉揉他脑袋，哄住了，与眀芽挽手去自个院子，微雨本在屋里收拾，听到动静便迎出来，见是眀芽，倒不稀奇，一年到头，跟李织语最亲近姑娘家的便是眀芽了，别的交情好，但也不会时常来，微雨行礼，又听李织语话去拿点心，蒹葭自然是要退到外头，总之谁也不留。

眀芽同她落座，缓出一口气，“早先听闻虎哥儿和娇姐儿病倒了，原本想来看看你，又怕打扰到，幸好两个孩子都没事，你脸色也好。”眀芽捏下她脸蛋，“没有熬着守夜吧，一日三餐有没有按时用。”

李织语摊手，“你瞧，我比前几日还胖了些，怎看都不是没吃好喝好睡好的，不信你捏捏。”说着捋袖子，伸出胳膊。

眀芽很是认真捏了一回，下结论，“没胖，还瘦些，就晓得诓我玩，身子是自己的，再不调养，往后可有你苦头吃。”

李织语倍感头疼，生怕这姑奶奶拿养生念叨自己，忙保证道，“我从今日起绝对会多吃两碗饭菜，再加晚点，绝对吃得白白嫩嫩。”

“太胖也不好。”眀芽忧心道，“孙家姐姐便是太胖而婚事不顺的，听闻如今还没相看好人家，她娘亲可没急死。”

李织语忙于照顾孩子，许久未见别人，对如今外头的事可谓一眼黑，此时听眀芽说，倒是好奇得很，赶紧竖起耳朵认真听，眀芽道，“孙家姐姐上回你也见过，与她妹妹可不是差得远，脾气倒是个温柔的，可惜就是止不住吃。”

此姑娘，李织语还有些印象，虽说大洐的风气并非尚纤细柔弱之态，对于圆润美人也是喜爱颇多，但正应了李织语上辈子活着时，众人口里的那句“一白遮三丑，一胖毁所有”，再美的美人也招架不住肥胖，更何况那位孙家姑娘实在胖得太认真，身处在一众小姑娘中，实在惹眼，李织语要想忘的干净是挺难的。

“我记得孙家姐姐已十六了罢。”李织语寻思着，“及笄已过，好似那时咱们有到场。”

眀芽感慨，“是啊，前年的事情，我跟孙家姐姐处过一段时候，真的是位不错的姑娘，家世又尚可，但按如今看来，除非瘦，否则婚事是得烫手下去。”

李织语摸摸下巴沉吟道，“她娘亲是继室罢，妹妹也是异母，对吗。”

“嗯，不过继母入门时，孙姐姐才三岁，这么多年相处下来想必是极好的，我听闻她寻不到夫家，那继母还急得险些病倒呢。”眀芽没想到李织语会问起这些，“你觉得有问题？”

“倒不是，我只是忽然想起孙家姐姐的妹妹，唔，该怎么说好呢，给我的感觉太怪了。”

“怎么说？”

“就算你问我，我也说不出来啊，反正很古怪，我不大喜欢，往后你见着她，别跟她太亲近，我心里不踏实。”李织语也不再多想。

眀芽还想接着问，谁知外边一声猫叫，李织语起身开窗，进来只雪白的大猫儿，唯有半边眼跟尾巴带着婉然的毛色，眀芽心声疑惑，“这不是杏婶子的猫吗，怎地跑你屋里来了。”

李织语笑，“杏婶子的小儿子李灵均前些年没读书，跑去拜师，可把杏婶子气坏了，到如今都没消气，这猫儿是来躲难的，今日是灵均二哥送信来的日子，杏婶子是得发火的。”她正说着，又陆续来了几只猫儿，婉然自屋檐跃下看它们，蹭过眀芽，不一时又回去，接着晒太阳打盹。

眀芽仍好奇问，“杏婶子一家是反对他求师的吧，怎地忽然之间就成功溜出家门。”

“哦，那个啊，似乎是二哥下定决心后，其坚定打动了他爹跟他哥，两人帮忙打的掩护，送他走的，杏婶子算是给蒙在鼓里。”

眀芽笑得意味深长，“织语你必然也帮忙了。”

“没有，我又非那等爱管闲事之人。”李织语耸耸肩，抚了猫儿的背笑，“我就顺手帮忙寄一封信而已，委实算不上帮忙，说是举手之劳还差不多。”

又口是心非，眀芽忍笑打听，“那你说说，人家是怎么打动你的，你虽不爱管闲事，也不是铁石心肠，但立场素来稳如磐石，人家若非下足功夫，我再不信你会动手。”

李织语翻个白眼：“李灵均跑我屋前弹了三天三夜的古琴，逼得我半夜做噩梦，白日里打哆嗦，我才帮忙的，你不知道，在这之前，我还从没想到，原来有人的琴艺比我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