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越冷,婉然越不爱动,身上的肉跟着长,原本就是个团子,此时毛茸茸的,朱蕤每日无事,就坐它身边,小心翼翼抚它背嘀咕,咬字还算清楚,叫它:“哇。”
李织语听着很是无言,小娃娃嘴巴拙,很正常,她当年作为假小孩,想来个一鸣惊人,走向神童才女之路,结果喷了赵氏满脸口水,差点没把赵氏给气死,后来唯有老实点,一步一个脚印长大。
朱蕤这样的,她就富有耐心的试着去纠正,不求能要对字,但至少要说准数,婉然,是二字好吗,无奈朱蕤怎么也改不过口,始终喊婉然作哇,如此喊了十几声,婉然终于抬起头,喵了声。
李织语有种婉然唯恐天下不乱的感觉。
等到李织语去康家时,朱蕤还是没改口,她放弃了,带上礼随老太太走,这个时候,多是李织语和老太太孙嬷嬷同去,家里有俩孩子,一个赛一个调皮,带出去非得把人家屋子吵翻了,赵氏放心不下,只得留在家照顾。
今回是五太太来迎人。
李织语看她,就知四房五房又掐起来,否则,四太太比五太太位份高些,怎么会不来接人。
康老太太精神不错,见到李老太太来更是笑得高兴,全然没有半点伤痛的模样,李织语心中纳罕,听自家祖母说,康老太太到冬日都会有些小病小痛,毕竟在外闯荡不容易,年轻时熬得住,老了后,可不是全暴露无遗。
一桩事绕了几圈,实则李织语已把礼送上,“绿江冬日冷着些,不知姨奶奶习惯否,我在家里做了暖膝,是小东西,想着姨奶奶平日里戴着也好。”另外一提,这皮子也是老太太出的,李织语作为姑娘家,有这些贵东西,几乎是不可能。
但,无论如歌,五太太仍是在暗地里多看了她几眼。
康老太太欣慰一笑,“语姐儿这样乖巧,想必你祖母有福了。”又接过暖膝,细细看过,同李老太太笑道,“我就知语姐儿好,这女红,可不是了得。”
“你再夸,织语她非得不好意思了。”李老太太拍拍她手,一顿,又同她絮叨,“可有好好养着身子,冬日里多吃热汤没,你这手还是凉,如今咱们都大了,再不比从前那般能闯风雨,哪儿不舒服就的养。”
李织语亦是附和,“祖母说得对,姨奶奶,您要和祖母长命百岁的,必要多在意着身子,平日里若是觉得凉,我看书上说,可以用药膳泡泡脚,脚上穴多。”
康老太太问道,“语姐儿有看医术,跟你祖母年轻时倒是一样,怪道是祖孙俩呢。”
李织语早已打过腹稿,此时便平静笑道,“姨奶奶可别再夸我,我平日里好玩些,医术那样复杂,我是看不下老的,是偶然间看了本杂书见的方子,心里好奇,便去问了爹爹。”
李老太太笑,“织语就是不爱看别的,只爱游记手札跟食谱,越有趣越好,还特喜欢吃,这嘴巴到冬日里就没听过,皮猴似的。”
“你还说,我都快羡慕极了。”康老太太嗔她,“语姐儿爱吃才好,小孩子家家胃口好,便该放开,帝都旁的几处地方,那些大姑娘用个饭比猫儿还小口,年幼点的,忍不住还干巴巴望着碗,我看着就觉得担心,也不晓得她们到底能吃饱吗,还以为是新兴的规矩,自己老了,跟不上年轻人步子,到出帝都才发现,原来别地儿的姑娘,个个都是吃好喝好,哪里有忍着不动筷子的。”
李织语听见茶盏动了下,微微侧目,正好瞥见五太太转瞬即逝的惨白,看来,她在的五房里有康老太太不喜欢的那种姑娘,真是,李织语都替她觉得尴尬。
长辈说话着,四太太和一众姑娘都来了,自然也有五房的姑娘,这一溜烟的人,李织语是看得头痛,面上还要掩着,待她们给长辈行完礼,自己便起来叫人,等叫完了,她只觉得口渴,偏偏不能立时喝水,否则太过失礼,只能忍住。
康老太太素不拘着姑娘家,“你们小姊妹们一处儿玩闹去罢。”
大姑娘柔顺应了,“是,祖母。”又同李老太太告辞,笑盈盈去挽李织语,“妹妹想不想去赏雪景,今年的雪下得很不错,清风,把语姐儿的斗篷取来,再拿暖手炉,就要那个刻莲花的。”
看吧,李织语为何跟康大姑娘亲近不起来,很大原因就是出在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句话上边,态度强硬,暂且不提,喜好秉性全然相反,也是难以补救,故此李织语只能用平常心去接触此人,而无法亲近,更别说为了她在康家这坑里站位,门都没有。
还有一件事要提,就是,李织语根本不想赏雪啊!冰天雪地里她就只想在屋里呆着好吗,最好能抱着熏笼,裹了被褥静静躺着,说真的,李织语觉得冬日里出门都是折磨。
无奈大姑娘全然不懂惧冷的悲哀,还与她说起雪景多美,梅花如何,她听得后背一阵冷汗,有种英勇就义的悲凉。
反倒是康三姑娘笑了,“大姐姐,语姐儿怕冷,你难道看不出来么,要我说,还是不去赏雪,雪景何时,何处不能赏,实在不差这回。”又去拉李织语手,“语姐儿要去吃糕点吗,厨里新做的点样子,你若想吃,立时就能吃上热乎乎的东西,可不是比大姐姐提议的赏雪好得多对罢。咱们去暖阁里。”
“妹妹说岔了,你又不是语姐儿,怎么知道她的想法,该让语姐儿做决定才对。”康大姑娘面色微冷,“语姐儿想去赏雪景呢还是吃东西呢。”
李织语俗,当然是想选东西,不过,此时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她不想倒霉,自然避开这个话头,“我的意思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姐姐们的想法,我看,大家一起出主意才是最好的。”
庶女们是躲不掉的。
众人说过一回,最后决定在暖阁里坐着吃点心赏雪景,至于为何雪景没能被挤下,只因真有姑娘不怕冷,定了这决定。
李织语啃着花糕,听康家姑娘们作诗,旁边的丫鬟见状纷纷取来文房四宝铺开,姑娘们便抄录下来,各自比对,这个时候,李织语素来不参与,只是笑,谁来问都说好,毕竟她作诗平平,能写个打酱油诗就很不错了,几次下来,大家也习惯了。
康大姑娘道,“语姐儿多看些诗词,自然能作诗,我那儿有几本相宜的,语姐儿走时,记得带上,不然往后去花会吃宴席可怎么办。”
“大姐姐说得未免过分,纵然不会作诗又如何,也没必要非得让语姐儿学这些,对吧。”康三姑娘一副我懂你的样子给李织语递百花饼,“语姐儿,作人最打紧的,是开心,你若不想学,就放着,往后还有更多东西等着呢,何况琴棋书画,你也可以择这四条路子走,你若想学琴,三姐姐我可以教你。”
李织语有些不忍说实话。
毕竟琴无能,棋一般,画寻常,总之,李织语过得不像个活了两辈子的人,反倒是这些真的小姑娘,厉害得有些让她咋舌。
康大姑娘在李织语没开口前,抢先问道,“妹妹应该是更想学画,是罢,琴是好,入门未免有些难,画呢,才是最好上手的。”
康三姑娘就同她争辩上
李织语恍惚间看到了小时候。
她记得幼稚园时的小孩子就是这样争来吵去的。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