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是回来拿账簿，要求速战速决的缘故，二人便从后门进，免得打扰到家中他人歇息，从而解释一番，纪少顾不是觉得不好，但看见李织语潇洒掏出匕首撬门时，他心情难免复杂。

账簿同杂书是放到一处的，纪少顾先前睡过书房，对那儿的书数略有见识，并不算太多，可是，李织语不独把书放书房，连带其他琐碎东西也安进去了，以至于架子上的东西多得有些难以下手，纪少顾抱着双臂靠窗上，望了那两排大架子，问李织语道，“你这脑子还记得东西放哪里去了吗。”

李织语一脸你这不是说废话的表情，而后缓步，悠哉上前，蹲下，把垫在箱笼下边的薄子奋力抽出来，抖去书面的灰尘。

好玩的是，上边的落款并非账簿二字，是前些年在驰州里大火的话本子《祝东风》。

纪少顾真是服了，“我若是你祖母或娘亲，知道你不仅这样乱丢东西，还私藏话本子，非得把你绑桩子上抽，给你点教训，本来就不似个姑娘家，如今更是厉害了，跟我那几个同窗差不多。”

“可以的话，我希望你可以将我此种行为当做睿智，姑娘家独有的，随意，却又严谨的睿智，明白吗。”李织语盘腿坐好，翻开簿子看过几页，“是这本没错，咱们可以回道观了。”

纪少顾看过四周，“你丫鬟呢，说起来，昨日我也没有见到她，按理来说，你不在她应该给你守着屋子罢。”

李织语起身，拍拍衣裙，把眀芽的事情简单说了，纪少顾对此也没有多大意外，反正能找到亲人就好，管它有多玄乎呢，接过簿子道，“走吧。”

“你不应该奇怪我没有丫鬟照顾吗。”先前得知自己没丫鬟的姑娘和长辈除开送上善意的祝福之余，一应表现出了诧异，以及担忧，总觉得她需要有丫鬟在身边。

纪少顾对于此问才感怪异，“为何，你现下不是过得好好的吗，没断手断脚，吃东西还倍儿香，既然如此，丫鬟有跟无并不要紧。”纪少顾把书上多留的灰尘挥她脸上，“不过最好还是再买一个来，如今不打紧，往后总是要用上的。”

李织语挡着灰，过去就是一脚，但纪少顾说的对，虽是她对丫鬟的需要并不大，然而她得跟其他姑娘走动，愈大，往来愈多，孙嬷嬷又要照顾老太太，自己这边，反而有些难以兼顾。李织语琢磨着，等过完今年李矅生意上的坎坷，再找牙婆买一个，正打算关门，只见婉然抬起头叫了声儿，她就不动了。

纪少顾在后边催促，“走啦，傻站着干嘛。”

婉然轻巧的跳下架子，向大门走来，李织语弯腰把它抱了，纪少顾看它一眼，也没有多言，反正婉然乖，不会乱跑乱跳。二人匆匆赶回道观，那女娃娃正在闹呢，瞪着手脚哭。

定空哄不住，急得焦头烂额，纪少顾赶紧把簿子丢桌子上边，自个拍过手去抱，也不晓得怎么回事，孩子仍旧是哭得停不下，定空无助的看向李织语，“吃的喂过了，尿布也有换，师妹啊。”

李织语对定空那眼神无策，放了婉然应道，“那我看看吧，事先同你们声明，我也未必会有法子的。”

“就你废话多，快瞧瞧。”

纪少顾小心的把孩子递给李织语，她在家里抱孩子的次数虽说少，却算得上熟练，这时候慌乱归慌乱，还是抱的稳当，婉然坐桌子那儿，探脑袋去瞧，大抵是没见过猫儿的缘故，这女娃娃竟渐渐止住了大哭，抽泣两下，含着眼泪要伸手抓婉然。

李织语哪里肯，抱着孩子退后，虽说婉然乖巧，平时会打理身子，没什么毛病会传染，但孩子更娇弱，医治手段差，李织语不大敢让孩子冒这个险，幸好婉然也有自觉，孩子伸出手的刹那就跑了，往纪少顾怀里蹦。

定空觉得无比凄凉，“就我落单了。”

纪少顾踢他，“你还跟我们瞎扯这些干嘛，观主呢。”

“方才有师兄来寻，说是长老那边的事，他就走了，我还以为照顾孩子会比较轻松，谁知道观主才走不久，这娃娃就哭了。”定空尴尬道，“我可没有逗她玩。”

“比起此事，谁来跟我换把手。”李织语委实不大想抱孩子。

纪少顾抱着婉然退步，“有甚好换的，我看那孩子挺欢喜你的，正好你可以再添一个闺女，待你七老八十了，还多和闺女照顾。”说完便叫婉然愤愤的挠了衣襟。

李织语嗤笑，“报应啊这是，叫你没事挑拨我同婉然的母女关系。”

定空眼见纪少顾要发大火，索性凑去看孩子，孩子哭过后便有些发困，砸吧下嘴，打起哈欠，小模样可爱至极，定空看得心都软化了，情不自禁去戳她脸蛋儿，李织语拍掉他手，“孩子还小，不能戳脸，会流口水。观主何时回来？”

“兴许要一段时辰罢，长老留下的烂摊子还怪烫手的。”定空不好同李织语说太仔细，连带纪少顾也没多讲。

李织语指了桌上的簿子，“那师兄你同纪少顾一块查下簿子，亦或是给我念念，我兴许还有些印象，对了，旁边有记着备注，最末一页是图纸，可以比着找地方。”

定空依言翻到后边，拿出图纸，李织语看得有些不安心，拉着纪少顾退步，定空没注意到，才摊开纸，扑面而来的全是灰，呛得他直咳嗽，纪少顾咋舌，“你屋里有多久没打扫了。”

李织语讪讪的，“昨儿才洒扫过。”只是不常动账簿而已。

定空到窗子外把图纸耍两回，确定干净了，才到屋里摊开，画的是绿江全景，精细至极，朱色字迹是宅名，勾上圈的便是买主，纪少顾挠挠婉然下巴，倒是看笑了，“没想到你铺子里的生意如此好，叫绿江大半有钱人家都买过那花纸，赚头不错吧。”

“一般般。”李织语哄着孩子应话，“咱们能说回正头不。”

定空就把纪少顾脑袋按下，俩一块研究，外头看不懂还跟着瞧的婉然，莫名有些喜感，李织语放心不下，心里还顾忌孩子，怕她突然给自己来一口，就跟长生和朱蕤那般，啃到便不放嘴，若是让观主看见，恐生疑心。

“我觉得东边张家的可能最大。”纪少顾托了下巴，神情深沉，推测道，“一开始买花纸的人家里有她，后边也是成了回头客，里边所有人家都没她买的多，且，至今还在绿江县里住着，倘若李织语是真不小心留的笔墨，从哪儿看都该是她家。”

定空不服，“也许是同门的李家呢，你看这家叫明月的姑娘，买的也多，还送给别人了，又是跟师妹同族，请师妹写字必然更轻松。”

李织语追思道，“不大可能，明月早就搬家了，而且我记得很清楚，我并没有给她留字墨，当初人家的字写的比我好看多了。”明月是李若云的小名，自己记录时，也是记的她小名，“张家的机会也不多，我跟她家姑娘压根没有接触过，有姓苏和简的么。”

“简没有，绿江里没这姓的。”定空对此比较知情。

纪少顾找了回，“倒是苏氏有，曾来买过一回，此后便再没有过，定空，苏家还在吗。”

“说过多少次，要叫我师兄。”定空拍拍他脑袋，“我印象里倒是还在的，可师妹，为何你觉得是她家啊，仅仅就那么一次而已。”

李织语笑道：“有首诗叫简简吟，正好里边对应的人家是苏氏，我想着没准真有那样巧合的事呢，何况我背简简吟时，还小，年头对得上，师兄，你去打听下罢。”

定空觉得有理，便去了，倒是纪少顾，看着李织语怀里的女娃娃，若有所思起来。

【作者题外话】：简简吟里有这么一句：苏家小女名简简，芙蓉花腮柳叶眉。

但最后，却是“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ω?`?)各位看文愉快，都要健康到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