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李织语说的那般,自此之后,那只乌鸦再未曾出现过,眀芽心中纳罕,依旧无法安心,暗自观察几日,又担心起李织语,怕自己平安了是因怪乌鸦换了目标,祸根反而转移到她身上,饭也吃不下,匆匆去了李家。
李织语原本还在给修剪,这时节再不好好打理,开个最末的绚烂,接下来就是秋日枯拜了,谁知刚刚抬头便见眀芽提着裙子奔来,吓得自个差点没拿稳剪子,急忙迎上去:“是不是有坏人,在后边吗。”说着一把拔出匕首,居然敢在李家动土,看她不把人给削了。
眀芽原本还担心呢,叫她这番行为弄得想笑,哪里还再忧心忡忡,按下她手解释道,“不是坏人,是先前那只乌鸦。”
李织语挑眉,“又来啦,没道理啊,也罢,想尝尝乌鸦汤吗,正好咱们之前没喝过。”
“不是不是,乌鸦没再来过,只是我怕它盯上姑娘,原本来的就莫名其妙。”眀芽打量四周,俱是完好,也没有哪儿古怪,只婉然不在,“这几日家里有来过鸟儿吗,总要警惕些才好,姑娘也叫婉然多陪陪你,听闻鸟儿怕猫。”
“别担心,我这里哪儿都好,更别说鸟来,何况,我屋里还有长剑呢,真有麻烦,还能傍身。”最重要的,是观主特别贴心,把长剑换了把稍微短的,不至于让自己人矮拿着太尴尬。
左右无事,李织语收拾了东西,带眀芽回屋,眀芽还是按不住疑惑问道,“姑娘,当时你看见乌鸦,不害怕吗。”
“先不提那个,倒是你这口癖得再好生改改了。”
眀芽反应过来,默默捂嘴。
李织语倒水,“我打小见的鸟多,乌鸦也就比起寻常鸟更黑漆漆点,自然不怕,说真的,若是当时吓你的乌鸦没有跑,我就真把它抓来炖,不对,抄来吃,感觉不错,反正黄葵差不多可以摘了。”
眀芽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李织语自始自终都跟寻常无二,挑不出毛病,说到出事时还特别起劲儿,眀芽摸摸脸,兴许是自己绷着神经,想太多了罢,何况,姑娘也没必要骗自己。
李织语把温水推过去,“想些什么呢,这般入神,若你实在不放系,赶明儿咱们上佛寺拜拜,求个出入平安。”
“姑,咳,语姐儿,你是道家的。”眀芽忍不住提醒她。
话说一个道家弟子去拜佛家,真的没问题么,很容易无误会成来踢馆的,佛祖多少会有些介怀罢,眀芽想到此处,莫名想笑。
李织语不以为然,“我不是还没正儿八经当成吗,等真成道观的关开门弟子,再担心这些罢,再说了,天尊和佛祖他们那般忙,又宽宏大量,必然不会同我这黄口小儿计较。”
话说如此,翌日到宝光寺时,李织语并没有进佛寺里头,跟孙嬷嬷在外边玩,眀芽则由芝姑陪着,为此,芝姑还觉得奇怪,眀芽笑同她道,“姑娘是半个道观弟子,不一道,应该是怕影响到我。”
芝姑当李织语是孩子家,忽然之间兴起,拜了道观弟子这位儿玩玩,否则又怎么会成半个,便没有多问,转而给眀芽分说这求神该注意的地方。
至于李织语,她这时麻烦大了,一手拿糖葫芦,一手托腮帮子,袖角被个男孩儿抓着,咸菜干似的,她坐在最末的石阶上,孙嬷嬷蹲着,好言好语哄那小男娃娃,“你可是同爹娘分开了,跟嬷嬷说说,嬷嬷帮你去找爹娘。”
小男娃娃含着手指头,就是不理孙嬷嬷,眼巴巴看李织语啃糖葫芦,口水都要嘀嗒出来,还是孙嬷嬷手快,掏出帕子给他擦口水,李织语注意到,拿糖葫芦逗他,“想吃吗。”
孩子就是实诚,听人家问,就老实巴交点头。
李织语忽悠起孩子怪有一手,“那你别含着手,脏,刚才你跌了一脚,满手的泥巴呢,味儿不好,还容易叫你吃不出糖葫芦味儿。”
小男娃娃看看手心,果然是脏兮兮的,素来呆滞的脸蛋总算有些慌张,赶紧放下,孙嬷嬷忍笑帮他擦手。
“你是跟家里人分开了?”
摇头。
李织语瞧他这身衣裳脏归脏,却是好缎子,又问,“那是同带你的下人走散吗。”
依然摇头。
“没有骗我?”
这回孩子倒是点头点得痛快。
孙嬷嬷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听李织语轻飘飘道,“是叫下人丢了,对罢,不许说谎话,说谎是没好吃的。”
小娃娃张张口,听见李织语那番话,皱着脸纠结起来。
孙嬷嬷这把岁数了,就是喜欢小孩子家家,偏眼下这男娃娃乖巧,再加上可怜,更是心疼,摸摸他脑袋慈祥道,“没事了,你如今好好着呢,待会儿嬷嬷跟姑娘带你去吃糕点。”
小娃娃眼睛都亮起来,连连点头,李织语点他脸,他才不好意思红起脸,看着就怪讨人喜欢的,真不晓得他家里人在想甚,李织语正想把糖葫芦给他,忽地想起来更重要的,“你姓甚名谁?”
孙嬷嬷拍下掌心,是啊,方才光在意他到底是怎么走丢,都忘了问名字,若有姓氏,都方便姓氏,自己倒是糊涂起来了。
“阿原。”男娃娃抿了下粉嫩嫩的唇,“我是阿原。”
李织语飞快扶额,又打起精神继续问,“是小名罢,真好听,但,你记得自己大名吗,还有姓氏。”
孩子茫然不已,傻乎乎看李织语,好似在听天书。
李织语耐心跟他分说,“像我,就叫李织语,李是姓,剩下的是名,明白吗,你也一样的,这样吧,你好生想想,大家平日里除开叫你阿远,还喊你什么。”
今次可是把孩子难倒了,李织语眼见他想得整个人都发懵起来,更傻了,实在不忍心,把糖葫芦递给他,“只许吃一个,若是吃着觉得不舒服,就吐出来,这个不好吃,咱们可以去吃别的。”
阿原却已经一大口咬上去。
李织语更加笃定他是不常出门的小少爷,不然,也没道理对个满大街可见的糖葫芦激动至此,说真的,李织语吃糖葫芦都快吃腻了,也就今日,突发奇想,想买一串拿着舔舔,谁知道就被这娃娃给抓住,还死活不肯放手,只差扑上来抱大腿。
估摸着买块糖捡到孩子的奇异事,就李织语能撞上。
孙嬷嬷很是欢喜阿原,看他的眼神要多温柔有多慈温柔,还给他擦嘴,李织语无奈,今次想撒手不管都难,横竖问不出别的,李织语就撑着腮帮子看阿远,时不时拿手戳他腮帮子,叫孙嬷嬷拍了下手。
李织语觉得自己在孙嬷嬷心中的地位,收到了撼动。
不过,情有可原,毕竟,阿原真是特别可爱啊,这细皮嫩肉,白乎乎,水儿似的奶娃娃,再加上那双清澈大眼眸,瞅谁,保管谁心软。
李织语看得荡漾了下,而后,冷酷无情把糖葫芦收走,“说好的,只许吃一个。”阿原作为小少爷,至少李织语认为他是小少爷,平日里肯定是吃自家东西,外边的吃食好看归好看,难免不干净,李织语怕他吃坏肚子。
阿原瘪嘴,埋下脑袋抽鼻子,委屈起来。
只是,于吃食一事上,孙嬷嬷也不敢轻易放纵,又不忍孩子委屈哭,索性岔开话头,“咱们在这儿干坐着也没有用,不如去找佛寺里的僧人问问,就算真被下人丢了,我想应该也会留下蛛丝马迹,肯定是撇不干净的。”
李织语颔首,起身拍拍裙子,阿原紧随她,就是不肯放开抓着她袖子的手。若他再大点,还没什么,问题是这小胳膊小腿的,咋走,李织语有些为难,“那我抱你?”
阿原咧嘴笑了,伸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