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不独李织语吃得多，连带着老太太都多动了筷子，纪少顾知道她们有体己话要说，用完饭便准备告辞，李老太太还想叫让他歇歇，他还是客客气气婉拒了：“我在观主那儿还有事，再拖下去不大好，反正离得近，下回我再来您家叨唠。”

老太太笑应：“好，我便在这儿等，到时侯给你做点心，纪哥儿爱吃甜的还是咸的。”

纪少顾嘴巴抹蜜：“甜咸都可以，您做的肯定好吃。”

李织语就觉得奇怪啦，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话，对着观主和定空都不带哄人，恨不得在脑门上贴个天上天下唯吾独尊的欠抽模样，李织语刚腹诽几句，就见小霸王说，“不用，哪里值得麻烦，叫李妹妹陪我走到门口便行了。”

“也是，你们小儿家玩得来。”老太太揽过李织语，给她带斗篷：“送送你纪哥哥。”

“老太太告辞。”纪少顾给老太太揖礼，又牵起李织语的手，笑如春风，“麻烦李妹妹。”

李织语茫然回望。

纪少顾倒不觉得哪里有问题，牵着她就往外边走，外边出了些许太阳，却落起细细小雪，李织语原想伸手去抓兜帽，无奈手实在太短，没能抓到，纪少顾看她一眼，拉起兜帽便往她脑袋罩。

李织语拍掉他爪子：“对姑娘家要温柔点。”

“你还姑娘家啊，你不是个小娃娃嘛，才丁点大。”纪少顾按着她脑袋就揉，“你听见你爹的消息怎么不开心？”

李织语白他一眼：“我哪里不开心了。”

纪少顾见四下无人就去捏她脸，“都直接写在脸上了，要不是你祖母正在兴头上，她也该看出来。”

李织语觉得冷，懒得抽开手，干脆任他捏，话说得难免含糊不清：“瞎说，我可高兴呢，还有，你对姑娘家动手动脚，担心以后吃大亏。”

纪少顾翘起嘴角：“那你说说会吃什么大亏啊。”

李织语想想，似乎真没有，毕竟在这年头，向来只有女孩子吃亏，男子再怎样都是赚的，她只好随口诌道，“比如你撞到个姑娘，然后她死活以身相许给你，还要你八抬大轿娶她。”

“可以啊，要嫁就嫁呗。”纪少顾一口就应，李织语啧啧两声他回过味来，小丫头向来狗嘴吐不出象牙，哪里有好话，赶紧再接一句，“只要那人漂亮，我娶了又如何。”

“肤浅啊你。”李织语拿手戳他胳膊，“娶妻不光是看脸，还要看她心地好不好，光瞧脸有什么用，嚣张跋扈的人，再好看能把你家给掀翻。”

“你都说她是死活要嫁，这样的人有什么心地好不好。”

李织语觉得小霸王说得还挺有道理，嘴巴却没同意，“黄花大闺女都比较含羞啊。”

纪少顾眉头拧起：“含蓄也不是这样的。”

两人已经走到大门口，李织语见他脸色难看便不欲继续说下去，只道：“下次你找我还是让道观里的师父带你，道观离这儿还算远的，你不熟路很容易走丢，街上拐子多，你走运一两次算好的，万一被人拐走上哪找你，有要紧事托来说一句，我会叫祖母带我过去的。”

纪少顾不耐烦：“回回都是你话多。”

“好心当做驴肝肺！”李织语一脚踹过去。

纪少顾侧身就避开了，转头看便看见门外停着辆马车，孙嬷嬷笑眯眯立在车旁，纪少顾有些无奈，“我都跟你说祖母不用叫人送了。”

李织语拉着他手过去：“祖母是为你好，到底还小，一个人走街上难免出事，记得回去后替我跟观主和定空师兄问好。”

“行啦，我知道了。”纪少顾揉揉她脑袋，手撑着车缘就稳稳当当上去了，对车夫道，“走吧。”

对着纪少顾是不必说一路顺风这样的客套话，摆摆手，心意到了便可，李织语目送马车远去，牵住孙嬷嬷的手，“咱们回屋罢嬷嬷。”

孙嬷嬷含笑“哎”了声。

自打收到信，顺便把信给族长过了目后，李织语发现自个祖母精神都好多了，除开拜佛念经，便带着她读书识字，日头好时就会到外边走走，看看雪景，不独如此，还亲自教她女红。

从篓子里翻出的边角布，拿红线扎了，绣的是朵小梅花，李织语手笨，第一线就扎歪了，后面几针也歪歪扭扭没个正形，绣到后头，孙嬷嬷忍俊不禁拿着花棚子，对老太太道，“咱们姑娘还小呢，哪里捏得住绣针。”

李织语愁眉苦脸地叹气：“祖母，你还不如教叫我打算盘呢。”

老太太微怔，“怎么想学算盘。”

“这样您可以多休息啊。”李织语趴桌上，有气无力的拿针戳布条，而且她也看出来，老太太并不喜欢管家，她出生的时候，老太太早已把掌家权都交给了赵氏，每日念佛绣绣花，很是悠闲。

老太太摸摸她脑袋：“你现在还小，太早沾这些不好。”

“早晚都要学的。”

老太太心里却是不愿意的，到底孙女还软软小小一个，过早浸钱罐子里怎么都说不过去，就是当年家道中落，也是到金钗之年才开始学起算账，那时候柴盐酱醋衣裳缎子样样要掐着，不能太多不能太少，摸了算盘，一家子都担在肩上，老太太既是这样走过来，自然也不希望孙女也吃这苦头。

李织语知道这事没得商量，挨了老太太说其他事：“再过些日子便是过节，这时候该采买起来，指不定日后东西又金贵起来，还有娘亲之前送去做的衣裳，待会儿我跟孙嬷嬷去拿，现在拿回来浆洗一回才好熏衣。”

便是心中万般不愿孙女动算盘，听了她的话，老太太还是得夸一句：“咱们语姐儿就是能干。”

“当然了。”李织语一听就笑，“我可是祖母您的孙女，自是最能干的。”

老太太含笑摸了回她的小脸蛋：“偏你会说俏皮话训我开心，今儿个你去拿衣裳，明日送你去清镜道观走一遭，快过节了，道观那儿难免忙，你早些去，跟观主和纪哥儿说说话也好。”

李织语应了，自个披上斗篷，跟孙嬷嬷出了门，路上人多，还能看见几个姑娘家带着兄弟出门，相互牵着手，生怕走丢。

绣娘手里的活计最是精细，下针时便要全神贯注，一针一线都要绣仔细了，是以墨莲绣坊安静得很，准备拿衣裳的人都拿了条据在门边等，孙嬷嬷抱着李织语去边上的小门，敲三下便有人来开门，是个秀气的小姑娘，用布条系了包布髻，两只手还搭在门边，眼睛落在李织语身上时，还没开口先皱起眉头。

李织语自然也看到那人神情，转身就趴在孙嬷嬷肩上，后头是个俏生生的姑娘和老人家，挽了手站着，倒似一对母女，只是脸生得不像，李织语眨眨眼，那姑娘看过来了，还对她笑，和气得很，李织语见了便笑，两边酒窝都现了。

孙嬷嬷正跟小姑娘说话：“我是过来拿衣裳的，这是当时开的条据。”

小姑娘懒得看，“没开过。”就要关门。

孙嬷嬷手快，一把拉住门，温声笑道：“麻烦李姑娘再去看看罢，肯定是有的，后面还有人，耽误下去怕是对贵坊名声不好。”

李沁不耐烦：“说了没有就是没有，你这条据是假的，别拿假东西糊弄人。说着便睨李织语一眼，勾起冷笑，提起声音便要赶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到底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要是再拿假东西过来招摇撞骗，行不行我叫人赶你们走。”

【作者题外话】：金钗之年指的是十二岁的姑娘家。

以及，当初写纪少顾那句话时总觉得是立flag哈哈哈哈哈

花棚子就是看古装戏里女子绣东西时定固住布的那个圆架子哟，大家看古装戏时可以留心看一下，当然不排除是我弄错了_(:зゝ∠)_

各位看文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