眀芽逗着婉然玩,就听见李织语忽地停下练字,抬头问道,“你那丫鬟叫喜鹊吗,改名了么。”
“是原名,我看这名字喜庆,便留下了。”眀芽想起收丫鬟时的场景,就觉得浑身上下怪怪的,毕竟若定了哪个丫鬟,接着便是人家给自己磕头,眀芽此前是没得过别人磕头的,有些发怯之余,自然不适应。
李织语不怎么见到那名叫喜鹊的丫鬟,最重要的原因便是眀芽不爱带着人家,索性留在屋里,故此,只有见过匆匆几面而已,只记得模样不错,五官端正,如此,也不再练字,搁下笔道,“眀芽,我多嘴问一句啊,你喜欢那丫鬟吗?别急着回,好好想想。”
眀芽有些疑惑,不过是李织语问的,她便仔细回想了下这几日,摇头,“就一般般罢,喜鹊,还是不错的。”
李织语弯起嘴角笑了下,眼里并未有什么笑意,看上去,好似就只是单纯的想笑笑而已,连语气,亦未与平日有差别,“也是,你大抵没叫她服侍过多少次,这样吧,眀芽你帮我一个忙,行吗。”
“姑,咳咳,语姐儿你只管说便是,能帮的我必然跪帮。”眀芽连忙坐端正,李织语好从未开口让自己帮过什么忙呢,今次,算是难得的。
“不急,三日后我再告诉你。”李织语坐过去,想摸摸婉然毛茸茸的脑袋,叫它避开了,跳下眀芽膝头,到书架上蜷着打盹,李织语气馁,“这坏闺女,越大越爱在家里气我,如今竟是想摸都不给,往后还了得,该成我是它闺女了。”
眀芽安慰道,“婉然就是这个性子,姑娘也别急,往后就会好转的。”好歹在外头,婉然没这般跳开过,自来是乖巧居多,按眀芽的看法,就是相护,对着外人,婉然素来是护着李织语的。
李织语捏下眀芽脸蛋,“你这样是不行的。”
眀芽糊涂了。
虽说这几日,姑娘奇怪得很,眀芽仍旧是听她的,好好吃饭过日子,并不过问家宅里的事情,直至三日后,自明家回来,寻到李织语,把近况如何俱说了。
谁知她反而笑起来:“你个傻丫头,还没发觉有何处不对啊,也罢,也罢,纵然精打细算,样样盘算好,总有些意想不到之处,不能怪明叔。”
“嗯,好吧,也不怪你,听仔细啦眀芽,我想拜托你之事,便是翌日不来这儿,在家里好好呆着看三字经,吃完夕食后,同洪叔说,你要看账簿,还要算盘,且此后的五日都要喜鹊服侍你。”
李织语一面说着,起身,去把窗子开得更大些,“纵然一时不习惯,你也得慢慢适应起,我话说的难听,你听着不喜欢也好,但,千万不可让丫鬟的脾气大了,做起你的主子来,叫喜鹊服侍时,也多留几个心眼,你记得把身契放隐秘了吗。”
眀芽听着怪难受的,她原先就是当的丫鬟,而李织语话里的意思已很明显了。
事实上,李织语也把自己意图说了,“我就是让你防备贴身丫鬟,还有洪叔,你才来我身边的时候,我也是这样提防你的。我有疑心病,对谁都这样,你不喜,我没办法,你继续不喜下去也好,只是今次的忙,你一定要帮我。”
反正她那臭毛病这辈子估摸着也改不掉。
眀芽听得惊愕,又生气,可看住李织语时,心里就酸了,愣是把眼泪给人回去,一时竟是猛地起身,越过她,径直走了。
李织语望婉然,“眀芽真的发火了。”
婉然早就没再打盹,李织语长篇大论那会子便没有困意醒了,只不过没有抬起眼皮子而已,如今这局面才睁眼鄙夷望李织语,伸伸懒腰,离了多宝格,跳上窗子,叫她摸了一把毛。
李织语很是心满意足,继续抚它毛,“眀芽若跟你差不多聪明便好了。”
婉然瞅她,喵一声:你们俩都没我聪明。
李织语就没脾气了。
且说眀芽那头,回家便窝被窝里,哭了一场,喜鹊眼见便赶紧跑到厨里头寻洪叔,欢喜的将此事说了,洪叔面上并不见喜色,反而还敲她脑袋,“你高兴甚,没耐心,继续等!我看李家那丫头肯定不简单,就算她笨,后边也是有家人的,把咱们家的事一说,她家里人肯定会管,如今你还是把姑娘照顾好了。”
喜鹊撇撇嘴,“照顾什么啊,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姑娘压根就是个丫鬟,比我还不如呢,若不是有月钱,卖身契也在她手上,我才懒的搭理她。”说到此处便来气,“老爷真是,对一个丫鬟那么好做甚,要把卖身契给你,我就不用吃这气了。”
“你自己也是丫鬟,倒嫌弃起人家,就你脾气大。”洪叔飞快夹起块四角焦黄的糍糕放进白糖里,滚了三圈,满满的料儿,再放小碟,“快吃快吃,这里边热得要命,也不怕把自己热昏了头。”
喜鹊就捧着碟子到门槛上坐了,喜滋滋吃白糖糕。
待眀芽哭累,睡昏过去醒来,天都已经黑了,她肚里空荡荡的,饿得要命,还渴,屋里黑压压的,没点灯,只得摸黑寻到桌子,倒了杯凉水喝,而后自个点灯火起来。
明家没几个人,此时更是静悄悄的,眀芽饿得很,嗓子又干,喝凉水也不管用,拢好头发,去厨房看,也没有人在,想必都睡着了,眀芽没好意思打扰,便自己翻东西吃,却只找到一块青瓜,也没柴火和米,米缸也不在,这下眀芽奇了,难道全放到别屋了吗。
左右无事,眀芽啃着青瓜找,米粒儿都没见着,心里倒是咯噔一下。
仔细想想自家姑娘的话,好端端的,为何要接管家中账簿呢,眀芽站在原地吹了会儿冷风,脑子总算有些清醒了,因这是必须的啊。
眀芽当初跟着李织语,多少看过她管家,自然对掌家一知半解,眀帆不在,这个明家,就是眀芽要接手打理的,换句话说,这儿,便成了她的天下,天大地大,就她最大,底下人该听她话,该敬她,畏她,顺从她。
正如李家,李织语够和善了吧,有时眀芽还敢胆大管她呢,前提是此事李织语做错了,可是无论如何,眀芽都不敢,也不能违背她的意思,亦或是背叛,站到别人的后边,叫她全名。
但凡会逾越的事情,纵然是王婆子这样,在李家待了几十年的,也不敢做,这也是为何,王婆子称李织语,要称您,要喊,姑娘。除了孙嬷嬷,孙嬷嬷不是下人,只要她想,李织语就得跟喊康老太太那样,喊她姨奶奶。
既然是家中老大,那么,账簿首当其冲便应该交到眀芽她的手上,甭管她到底看不看的懂,总该走个过场,然而洪叔至始至终,都没有这样做,任由眀芽糊涂着,直到今日。
眀芽觉得自己有些腿软了,挨着门框坐下,看外头的月亮,她觉得把姑娘意思想明白了,可又好似没明白,接下来到底要怎么做,她也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月亮还是这般明亮呢。
眀芽忍不住叹气,狠狠咬一口黄瓜,缓缓走向自己屋子,换了身衣裳,搬椅子到外头坐,这一坐,便是大半宿,才回去歇下。
翌日,眀芽心中有事,老早便醒了,等着喜鹊来服侍,却是迟迟等不到,她心中微沉,便听见门开了,喜鹊上前挑帘子,拍拍被子,叫她醒来,“姑娘,起床洗漱啦。”
眀芽装模作样翻身,佯装要赖床的模样,喜鹊素来看补上她,这时候才懒得理呢,嘟囔道,“睡吧睡吧,金贵什么,最好睡到大中午,早点我帮你吃。”
眀芽当她不敢,谁知人家抓起白胖胖的包子就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