眀芽发觉李织语自看过朱蕤长生俩小家伙后,行为愈发古怪起来,时而沉默,时而张望,坐立不安,又嗅起身上的味儿,闻了老半天,没啥发现便无力靠着椅背,好半晌磨蹭过来,暗戳戳问道,“我身上有什么味儿吗?”
此问题没头没尾,弄得眀芽不知姑娘怎地突发奇想要问这个,不过,她素来是有缘故的,眀芽倒没多想,如实回了,“没有啊,今儿您的衣裳没熏香,哪里来的味儿,姑娘是不是碰到什么东西,染味了。”眀芽凑过去闻,实在闻不出古怪处,“与平时一样啊。”
李织语听罢,若有所思起来,既然如此,方才自己抱着长生哄时,那孩子无缘无故的,张嘴咬她干嘛,差点没把他扒拉下来,那么大一口,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啃猪蹄吃呢,幸好长生小,没长出几颗大牙,否则自个肩颈肉都得被啃掉。
难道,真的是饿了?
没道理啊。
还没等她想出一个所以然,明帆与老太太他们谈完话,正要散了,李织语就打扮好眀芽,送她过去。
半路上动脑筋给她出主意,“你们叔侄俩至今还没说过几句话,我看你这一时半会放不开的,虽说不是大事,可过几日你二叔没准就要去跑商,你们得抓紧时辰,好好谈谈,哪怕一句话也好,待会我提意见,说到外边玩,咱们就假装顺路,把你二叔送回去,你觉得好不好。”权当彼此相熟了。
眀芽倒有些犹豫,“二叔是商人,想必忙着罢,我们这样会打扰到他吗,会不好的罢。”
“你二叔听到你要送他回去,估摸着非得欢喜傻了。”李织语转身点点眀芽脑袋,“何况咱们只是送,又不是上门打扰,哪里会不好,你再想想,若实在不要,便罢了。”
眀芽应着,心思却翻跟头似的,翻个没完,姑娘的主意是很好,二叔启程的日子未定,没准翌日就离开,届时他们半句话都没说过,未免太伤人心,可真去做的话,自己总放不开手脚。
李织语牵着眀芽走道,“你也别叫姑娘了,你二叔既然找到你,必然是不会留你继续当丫鬟的,往后你也是一家子的大姑娘,咱们两个半斤八两,再姑娘姑娘的喊,怪怪的,喊名字罢,唔,我还是跟以前那样喊你眀芽好,还是叫你明姐儿好。”
眀芽不大能消化,本来这天下掉的馅饼就把自己给砸得晕头转向,如此又是一道雷劈到脑袋上,说能接受,那也是难上加难,可姑娘高兴,她便顺着姑娘的话说下去,“姑娘叫我什么,我都是开心的。”
李织语转而不好意思问她,“那你想改名吗,你如今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当时也没想太多,如果想换,我也是举双手赞同的,记得要与你二叔打听打听你家里的老规矩,这定名字,有些得按老祖宗规矩,一个一个的排下来。”
譬如那一辈是木字旁开头,下一辈是三点水,亦或者按兆头来取,如有行医世家里的孩子,全用药草作名,李家没这个规矩,老祖宗没留,故而长生朱蕤不必似李织语这般,用织字来头。
眀芽此时反而摇了头,“二叔的想法,我不知道,可我觉得姑娘给我取的名字就很好了,同我原先的名差不多。”
李织语恍然想起眀芽的旧名,是叫二丫来着,心情便有些复杂,并非觉得古怪难听,毕竟有种老习俗,说是孩子用贱名好养活,李织语在族里走动时,也听过有孩子叫狗剩的,然而眀芽跟了自己多年,用的是眀芽这名,一时换成二丫,真挺难接受的。
俩小姑娘就一路难受纠结到了大堂,才要进门,李织语的脸上的神情立时换成高兴,喊过人便扑到亲爹亲娘那儿,明帆去看眀芽,她还是低着头,不敢抬。
李织语拉住李矅手,撒娇道:“爹爹,你是不是要送明叔叔回家,带上我和眀芽一块呗,我想吃糖人。”
李矅最吃闺女撒娇这套,哪里会拒绝,点头点得特别痛快:“好好好,爹爹带你去吃糖人,还给你买点心。”
“你就惯着语姐儿臭毛病。多大岁数的人了,嘴巴就是闲不下来,大字练完没?”赵氏就知道闺女鬼点子多,哪里是想到外头吃糖人,怕是想给人家铺路呢,赵氏也非冷心肠之人,此时捏捏李织语鼻子,得她颔首,便放人了,“你要乖乖的,带好明芽,知道吗,也不可烦你爹爹和明叔叔。”
李织语举起双手:“绝对会乖的,娘你放心。”又问明帆,“明叔不介意我跟眀芽当小尾巴罢,我们不带出声儿的。”
明帆失笑,只觉得这小姑娘古灵精怪得很,“出声也不打紧,只管玩便是。”
赵氏便偷偷塞了荷包给闺女,李织语虽然不差钱,但好意嘛,自然接着,亲了赵氏一口,给老太太抱了抱,与眀芽小手牵小手,排排走。
明帆看她,心里是感慨的,这样活泼的姑娘,想必是给家里人宠着长大的,若没有平澜那场大水,二丫没准也是如此性子。
李织语还不晓得明帆的万般感慨,眼下她发挥出浑身解数,演一个活泼孩子,其实怪累的,你看这街,这路,李织语早已走过无数回,熟悉得要命,平时来走动自然是平淡的,今次还要展现出无穷无尽的好兴致,拖着大人和眀芽逛,她不累才有鬼。
幸好明帆是真的想哄侄女高兴,一路上跟着李织语疯买,吃喝赏玩,总之寻常小姑娘家喜欢的,全给买了,送眀芽玩,眀芽拿着,耳根子都在冒烟,就是不好意思,明帆知道不能太急,递了百花仙子的糖画给她,“就是二叔闲不住想买东西,跑商的老毛病了,二丫帮二叔收着,好不。”
眀芽有些无措,才想摇头,可怕伤他心,只好傻傻点头,迟疑着把糖画接了。
李织语教孩子似的问道,“眀芽,咱们收礼后,该说什么?”
眀芽语塞,张张嘴,偏生说不出话,偷偷往李织语身后藏,半点不肯露,可惜这几年眀芽过的日子不赖,个子跟着长,李织语是小矮子,藏不住她人,看起来便有些滑稽。
李织语见明帆难掩失落,赶紧打圆场道,“那我先帮眀芽道谢,明叔叔,你将就听着行吗,行罢,谢谢二叔。”
明帆就被她逗笑了,道谢还能帮啊,活宝一个,再对着李矅时,难免忍不住羡慕道,“李兄的闺女,真是可爱得紧,我看着都想抱回家里养。”当然,此话是偷偷说的,怕眀芽吃味。
“你至多只有此时羡慕,往后眀芽同你相熟,也是这样的,她们俩孩子平日里疯着呢。”李矅拍拍明帆肩膀,“有志者事竟成,何况眀芽是小,容易怯,又不是石头心肠,必然是会喜欢你这二叔的。”
明帆笑道,“那我就等这日了。”
李织语偷听完他们的悄悄话,溜回去,掐掉脑袋,与眀芽囫囵说了遍,见她偷笑,把点心递过去道,“你二叔人不错。”
“嗯。”眀芽想想,又轻声加一句,“二叔很好。”
完了,看了自家芽芽已经快要被糖衣炮弹哄走,李织语虽替她高兴,但,心酸也是有的,好似养了多年的白菜叫半路杀出的野猪拱了,诚然,明帆不是猪,就算是,也是金猪啊。
李织语想着,把绣华楼限供的八重牡丹塔的花糕吃尽。
没错,吃人嘴短,说的就是李织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