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无比美好静谧阳时分，夕阳西下，断肠人就在身边。

那位断肠人，已经死去，变成鬼的小家伙说很喜欢你。

事实上，你们才认识不过一柱香的光景。

而且，人家的模样，长的比你还好看，注意，是好看百倍，这相当重要，在如今，大多情况下先看皮不看骨的年头里，先穿透平庸的皮肉看中你的好，多么难得的慧眼啊。

尽管人家是鬼。

如此，问题就来了。

对方是一见钟情吗？

作为当事人，李织语必须要严肃而又认真的回答，不是，因为那只鬼已经把手按在自己脖子上，指肚冰凉，细长的指甲，别在皮上，好似万千根针，扎得李织语怪不舒服。

小鬼那张漂亮的小脸蛋露出了阴森森的笑意，犹如胜券在握的赢家，认定了手下的发懵到有些像二愣子的小丫头束手无策，唯有走向死路，他甚至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同小丫头道：“快别发呆了，不想再说什么吗，跟我走后，你大抵再也见不到你的爹娘，但是，你放心，哥哥是兄长，会帮你传话。”就像一位赢者对俘虏的仁慈。

李织语想想继续装傻，“是吗。”

小鬼笑了。

李织语也跟着笑，下刻果断用尽吃奶的力气，一拳打中他眼睛，在他因痛苦而松开手，向后仰倒的霎那间，果断扑上去把他鬼身掀到旁边，两脚一瞪，小鬼翻面，李织语压住他双手，整个人都坐在他身上，摇了铃铛串儿，旋即拔出桃木剑定在他背上，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趁你病要你命。

红衣姑娘在眨眼间乘风而至，还要捋袖子相救，谁知道小鬼给压得无法动弹，红衣姑娘傻了眼，“乖乖，你还真把他弄倒了啊。”一手捏决，嘴里轻声念几句，便将小鬼收进李织语手上的铃铛串儿里。

李织语翻白眼，取下手串丢给她，“要不是你给我下了法术，让我可以碰到那只鬼，估摸着就是我给弄倒了，之前还嫌浪费法力，死活不肯下，现在看看，到底谁眼光肤浅不知盘算的。”

“我这不是没有料到你真有这个胆子的，是谁听到抓小鬼三个字就抖得跟下雪似的，怂样。”红衣姑娘接过手串戴好，提着裙子飘到她跟前查看，“有没有因为模样太丑被打，说真的，你欠揍模样，我看得就手痒痒。”

“你是跟纪少顾学的嘴欠罢，说起话来一个臭德行。”

李织语想不明白，一句关心的相问你有没有事啊，给打伤了吗，有那么难说出口么，非要故意恶言相向，到底摸摸耳垂坦白道，“那只鬼亲了我耳垂。”

“什么叫只，无论怎么说，也该用个来比喻吧，等等，你刚才说甚，再轻轻楚楚讲一遍。”

“他亲了我耳垂，好似，嗯，还舔了下。”

红衣姑娘的脸色刷的黑了大半边，放声怒吼起来：“这个下三滥！臭不要的无耻登徒子！它居然敢擅自亲你，混账东西，你怎地不避开，给那种不是东西的家伙亲，你不怕给下咒吗，还会影响声誉的，以后你到岁数要嫁人，相看时怎么办。”

她急得要把手串给撕掉，毁个干净，李织语这回看不下去了，连忙拦她，“等等，你别犯傻，先把茶花的下落盘算清楚啊，何况，你不是给我加了护身的法术吗，只是给舔，又不是啃，还无人看见，不打紧的，要不然，你帮我看看有没有被下那些乱七八糟的诅咒。”

红衣姑娘气得浑身发抖：“那也不能让只阴气重的小鬼舔……咳咳咳，亲你，太过分了，它不要脸，你还得要呢，它主子肯定也是个败类，伤风败俗，误人子弟，虫豸跟它们比起来，简直好上几百倍。”

李织语回想了下红衣姑娘话中的虫豸是谁，见她愤愤摔着手串，恨不得将它千刀万剐的模样，恍然间记起，那好像是形容观主的，至于为何红衣姑娘执着于用虫豸来形容观主，李织语一直没有弄懂过，当然了，也不能问观主，怕自己给打。

好吧，观主是不会打人的，最多生生气，李织语如今的地位还算无辜的路人，再怎么发火都不至于殃及他。

李织语理清有关虫豸的事情后，天色渐晚，再让红衣姑娘发火拖拉下去，怕是容易引起家中老太太的注意，那今次偷偷溜出门也没甚意义，赶紧拦住红衣姑娘，“咱们先回家，你也方便审问。”

红衣姑娘看下天色，应了。

待走的远了，李织语注意到，这宅子再远些的地方便是康老太太家，不过她没多想，便看见先前王婆子说的新铺子，里头似乎有人，点了灯，染得纱窗一片温暖的黄。

红衣姑娘却皱起眉头，“我闻到茶花的香味了。”

茶花并非开在夏日里的，也就红衣姑娘她是仙子的缘故，才能养出一盆常年盛放不败的山茶，其他人若能养出，倒是大本事了。

李织语停下脚步问，“要去看看吗。”

“先送你回去。”红衣姑娘没有太多迟疑，“既然能在我手下偷东西，除开本事，肯定也有胆量，真打起来，谁知道会不会把周围拆了，你这么大个靶子容易被抽到。”

李织语捶捶脖子，懒的和她争执，毕竟人家说得挺对的，自己再厉害都只肉身凡胎，又不会半点法术，那种神神鬼鬼的对打，自己最多拖后腿，倒不如回家乖乖等着。

红衣姑娘送李织语到家便匆匆走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几句好生洗澡，带上玉佛，把桃木剑继续带在身边，驱邪气，李织语自然照做。

只是，婉然却不死活肯叫自己抱了，还龇牙咧嘴打人，跳得远远的，弄得李织语好不委屈，想找眀芽帮忙劝劝婉然，却见她揉揉脖子又揉眼自言自语道，“总觉得今日睡了好久。”

李织语很没出息的心虚了。

婉然哼的扭头，李织语便悄悄溜达过去，蹲在旁边偷摸它爪子，试图讨好它，婉然脾气拗，眼下会理她才有鬼。

不过半夜欧红衣姑娘回来蹭睡时，婉然飞快占据了李织语旁边的地方窝好，冲她龇牙亮爪子，大有护食的模样，红衣姑娘揣着袖子，却没似从前那般生气，反倒哼哼两声笑，“本姑娘大人有大量，不与你计较。”

李织语有种不好的预感，屋里只有一盏微弱的灯，她便起身把床边小几上的蜡烛点起来，眀芽没醒，睡得很沉，李织语放心，拿着烛台照向红衣姑娘，身上没伤，衣裳无事，哪里都好，那大抵是对方倒霉了，“你该不会把人家铺子拆了罢。”

“没有。”

红衣姑娘高兴的在半空转圈圈，“我把他们揍得连亲娘都认不出来，然后丢给牛头马面解决了，对付那些下三滥的家伙，我才不要脏了自己手。”

“都是鬼吗？”李织语拢下衣襟再去关窗。

“一半一半而已，那些活人我也没叫他们好过，折阳寿我管不着，但是，我托牛头把他们魂先勾走，到地府的油锅炸上两回，到时候回魂，保管身心痛苦，看他们还敢被猪油蒙了心眼做坏事。”红衣姑娘在袖子里掏一回，最后掏出一盆艳红重瓣的山茶花，开得果真是好，花瓣娇嫩得可以捏出水来似的，李织语看得眼直，她还得意，“自然是顶顶好看的，也不瞧瞧是谁养出来的。”

李织语犹豫着是否要伸手摸，“那些偷儿没对它做什么吗？”

“偷了仙气。”红衣姑娘不愿意在深夜跟小女娃娃说太多血腥凶残的事情，避开了，“如今都遭了报应，没事了，咱们只管睡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