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气来了,老天爷都挡不住。
李织语在家里磕瓜子,定空就上门了,专程给她递消息,甫一打照面,喜上眉梢,笑露白齿,李织语原本还吊着的心立时噗通落地,请他落座,就对着满院子的花花草草喝甜汤。
定空先喝一口便神情激动的把事情给倒出来:“师妹你不知道,那个易初煦他遭报应啦,接连晕了好多日,长老说是他自个作的,叫他没事在清明后悔半夜出门溜达,要我说,估摸着是老太爷看他平日里做尽伤风败俗之事,忍无可忍,才叫他躺尸的。”
“……”虽然好像说得很对,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李织语啃着红豆酥道,“师兄,你又乱用词了,不过,为何不能在清明半夜时出门?”
定空倒没有噼里啪啦的继续说,反而犹豫着看了下坐在院角,拿狗尾巴草,陪婉然玩的眀芽。
李织语便知思恒长老没有将自己知道易初煦已死的消息同定空讲,怕是存了心思,想叫她逗逗定空,故而笑着催促道,“师兄你再不说,我可要全猜出来了,是不是易初煦他,半死不活。”
有秘密不讲,是件异常折磨人的事情。
因此李织语才开个头,定空哪里还能忍,一口气全给说了:“他是个死人了!我听长老所言,是他自个作恶时失手,把自己赔了进去,到底是有损阴德的,哪里会不栽跟头,就是死后也不消停,来我们道观时,把观里弟子打得那叫一个惨,尤其是少顾,他们俩见面,跟仇人相见似的,要不是观主在,估计真的掐起来。”
“这么夸张啊。”李织语摸摸鼻子,跳过这茬,毕竟男孩子家的心思,她还真不算懂,而且懂了也没什么用,便问起现在的易初煦,“易初煦他如今怎样,真给黑白无常勾走了?”
“没,晕着呢,观主说是他自身损耗得太厉害,大抵要过个十七八日才能醒。”定空一面说着一面提防眀芽,生怕自己这些话叫外人听见,虽说鬼神之说大家都晓得,但自家小李师妹是个平常姑娘啊,家中人肯定不希望她碰着乱七八糟的麻烦事,“不过,师妹你可以放心了,就在昨日,观主接到消息,说是有位师兄寻到了赶尸人。”
李织语点点头,认真等下文。
定空比划着:“应该是在更远的地方,在露中州,那儿水多,师兄已请到她人,十有八九是走水路回来,听观主的意思,没准能赶在易初煦醒来前到。”
“是位姑娘家还是男子?”
定空的神色立时转成敬佩,“是位笑姑娘家,比你大不了几岁,但据闻,她可是从小担的这个赶尸人位置,算老手了,家里也没有长辈,就剩下她的祖父,俩祖孙相依为命,可惜前几年她祖父离世了,后来一直单干,也不晓得那么多年,她是如何坚持过来的,咱们眼下的年头,对赶尸人确实不大好。”
李织语也是肃然起敬。
“只不过,她祖父去世时,她都没有点返魂香,那易初煦就有些麻烦了。”定空说完这句就赶紧安慰李织语,“不过人都到了,师妹你也是仁义已尽,而且你本来就没错,是无辜的,剩下的,易初煦没法做好也是他的问题,跟咱们没关系。”
难说,因为易初煦他脑子有问题啊,他要是个正常人,会死活跟自己要返魂香吗,李织语默默念叨,却也不想师兄太为自己担忧,顺着他话说下去,“师兄你说得很对,能做的都做了,其他的就看易初煦的本事。”
定空贼兮兮道:“师妹,你暂时别来道观,免得易初煦突然醒来,他的暴脾气和功夫,可不是闹着玩的,这些日子我会给你送消息的,你只管放心,他要想找你麻烦,我们当师兄的绝对会拦。”
李织语很是感动了一鼻子,“师兄你真好,我先谢谢你啦。”不过,转念想想,只要易初煦在半夜出来,那肯定不是自己遭殃,便略略安心。
定空临走前把带来的长剑给她,“倒不算什么贵重东西,是七六在道观呆着无聊时折腾出来的,挺轻的,适合你们姑娘家,你放在屋里当摆设也好。”
李织语笑,并没有接,把包好的点心给他,“哪有这样的随便,七六师兄锻造如此厉害,纵然是折腾的东西,也必定差不到哪里去,我在家里,就是最好的保护,师兄你不用太担心。”
定空直接把剑塞给她道,“你是不晓得易初煦有多厉害,他还有武器,你多防备一样才好,何况,这个是你七六师兄补给你的生辰礼,上年他在外头没来得及送,你忘啦。”
这话不对,上年入冬时七六师兄几样把礼补了,但是好意暖心,李织语便抱住剑,失笑道,“那我不客气啦。”
定空摸摸她头,“跟我们师兄几个瞎客气啥,只管收着。”由着她带路,送自己出去,待走远了回头还能依稀看见她立在大门边。
李织语见定空离开后才回屋,因多了把剑,赵氏虽说猜测到几分,还是多问一句,“怎地送剑给你,可是跟观里的师傅们学武了。”
“没有,我这身边,观主说不适合习武,是观里一位擅长铁艺的师兄闲来无事做多了把,我早前眼热这些,几位师兄知道,便送给我,权当玩玩,放着镇我屋也好,免得下回再进贼。”
说到这里赵氏也是心惊,“你自个住一屋,夜里要叫眀芽锁好门窗,最近几日,好几家人又遭了偷儿,若是有事,一定要喊爹娘知道吗,再不许自己应对的。”
算是赶巧,李织语用了个进贼的由头解释自己屋中房门为何遭殃,结果还真的传来消息,说是这带的人家里遭贼了,杏婶子还来絮叨过一回锁好门窗。
此时李织语作出不好意思的模样挠挠脖子,“我也没想到运气那么差,让贼惦记上了,而且他没有纠缠不休,很快便离开了,当时又是深夜,我才没有叫您跟爹爹,下回我肯定会喊人的。”
赵氏对于闺女的懂事颇为满意,但殃及性命的节骨眼,她宁愿闺女叫人操心点,拉过她当跟前仔细盯住道,“你还小,不知这做贼的,可不是什么好心人,你今次是好运气,下回就难说了,听娘的,绝对不许自己硬抗。”
李织语再三保证,“娘你放心。”而且当时若来的不是易初煦,是真进普通的贼,就自己准备的那套陷阱,绝对够贼吃不消的。
赵氏生子后,母性泛滥,益发容易忧愁,见李织语应得痛快,依然有些不放心,又同老太太商量,“要不然先将语姐儿挪到母亲您屋里,待贼落网了再挪回去。”
老太太多少察觉到李织语话的隐瞒,自然是赞同,何况她是真担心孙女一人面对,转头问她,“织语,你这几日就当陪陪祖母和你妹妹,行吗。”
商量的话,语气却强硬得多,李织语想想易初煦此时在观里睡得天昏地暗,想醒来,难上加难,便颔首,安他她们的心,“那我今日就挪屋子。”
老太太总算笑了。
李织语当天便拾掇完东西,眀芽把门窗都拿大锁给锁好,二人一猫搬到老太太的隔间,李织语不是第一回来隔间住,她小的时候,就是睡在这儿,倒熟悉得很。
婉然也差不多,家里的地儿它都走遍了,并不怕,到屋就从李织语怀里跳下来,落地,东看看西闻闻,最后择了张小几,爪子一拍,李织语便懂了,把窝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