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想不明白自己怎么又被人家惦记上，熟料帖子接二连三而来，当中不止平家的请帖，还有些李织语迄今为止没有见过的人家，倒是孙嬷嬷晓得，给她一一解释，“是刚搬到绿江县落住的商户，也有临县的，生意做的不错。”

“那给我们家递帖子干嘛。”李织语百思不得其解，“跟爹爹做的生意有关？”

老太太笑，“猜错了，我看，她们是想在端午之前的小满时办次香宴，小满那几日虽然热，但至少不会下雨，焚香也成，还能接着花赛的尾巴办得隆重些，估摸着也是去州府，这次花赛的姑娘家全都落选了，她们难免心有不甘。”

李织语许久不动脑筋，倒笨了许多，只能嗅出一丝不对劲，“肯定没有那样简单，花赛和香宴的举办人不是同家的罢。”

“花赛是知州夫人，香宴却是知府夫人，二会后边，怕是刺史已到，两家可能要落水，索性来个鱼死网破，多拖些人下手，官场里最简单的小手段，不过，咱们小百姓家和商户鲜少能接近朝政权术，怎么会知个中玄机。”老太太眼见要变天了，还是能稳下来，“兴许我猜错了，但多少要提防些，把请帖都回了，在家里陪陪祖母。”

李织语本就信服自家祖母，先前又得观主叮嘱，哪里会拒，便在家中呆着，权当避暑气了。

这一避，避到香宴过去，几家姑娘定了婚事，差不多都是庶出，李织语听着当消遣，并不多打听。

有时李念也来寻她玩，虽说是被缪老太太劝出来走动的，李织语还是欢喜接待他，只不过要把碗莲收好，她相信李念嘴巴紧，但眼下是龙争虎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念相当喜欢她家种花的院子，次次来要看一回，不过真要选的话，他会选择吃点心。

多实诚的孩子啊。

就是有时候容易吃着吃着，跑去问李长曜学识，李织语偶尔会跟着听，但说到下场写题这样，事关科举的，她便退出来，不打扰，科举做官可谓是件天大的事，李念人虽呆，读书却是可以，李织语不想扰到他奋斗。

不过，兴许是错觉，她总觉得亲爹好似对科举的念头淡了许多。

此话太糟，李织语没敢说出口，对着眀芽也未曾吐露一二，生怕是自己看错眼。

回屋时，眀芽还在清点缪老太太送来的礼，自从上次李织语顺手把李念的离魂从阴间捞回来后，缪老太太总要打发人送些礼来，两家也走得更近些。

只是，李织语总觉得太贵重了，毕竟她救李念，除开情分，不过是靠着自身有足够的安全而已，若危险的话，无论如何都不会去的。

心中有私，这礼难免没法痛快收下，李织语想想，叫眀芽装了几瓶子甜味适中的果子酱料，眀芽挑着，“族长老太太岁数大了，山楂的要舍去吗。”

李织语拿出纸笔写条子，“不用，念兄爱吃山楂那样酸甜的东西，留着给他，再把我做的青梅酱那份拿出来，那个给老太太吃，有关花的东西放下，等过这段日子再当礼送人。”

眀芽点点头，“姑娘放心，那些我一早挪到高处放着了。”也是知道眼下外头氛围紧张，再者，自打见过赵婷那样性子的姑娘，她开了眼界，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肯定还有更泼辣的姑娘家，也是怕了。

婉然跳到桌上看她们忙着置办东西，甩甩尾巴，懒散的打哈欠，李织语揉揉它毛茸茸的小脑袋，“闺女，不许吃这些，知道吗，上次还掉毛了。”

说到这儿眀芽还笑，“姑娘您又打趣婉然。”

婉然嘴馋，偷吃甜酱和橙膏，谁知掉了一大堆毛在屋里，李织语闲来无事，收去了揉成团子，堆出个猫样，婉然盯住半日，吓得炸毛，两爪子招呼过去，把毛团打得七零八落，还有几十日不肯搭理李织语，跑到老太太屋子睡觉，最后是眀芽千辛万苦把它劝回来。

李织语自觉有理，“我那时候不是太悠闲嘛，谁知道婉然那样小气。”又把婉然抱到桌下，它又不肯撒娇，气呼呼走了，走去老太太屋子那边的路。

路上还遇见抱着书的李念，过去蹭蹭他，眼见他脸腾的烧起来，不知所措的样子，心情痛快了，悠悠继续走下去，到老太屋时，却听见说话声，而后是长长的沉默，压抑的叫天都好似阴沉下来。

平日里李家虽说安静，却不至于如此压抑，婉然懵懂，照旧走着，跨过槛，孙嬷嬷站在门边，先看到它，并没有吃惊，只是加快脚步把她抱到外头。

婉然时常叫人抱，这时候自然乖巧，缩成团儿，一爪子搭住尾巴，便要打盹，孙嬷嬷给它顺毛，静静望了外边的天。

直到吱呀一声。

婉然抬起头，看着李矅神情失落到有些呆滞走出来，孙嬷嬷几步迎上前，满腔的话，最后只能期期艾艾吐出几个话，“大爷，您，您没事罢。”

李矅好似才回过神，还可以挤出一点儿笑意，“能有什么事，这不是语姐儿的婉然吗，怎么跑来了，我送它回去罢，嬷嬷，麻烦你去照顾下母亲，她也，应该很失望……”

孙嬷嬷欲言又止，大抵想宽慰几句，可是李矅已经要伸手接过婉然，婉然也起身，叫他抱了，孙嬷嬷唯有打起精神，“那麻烦大爷了。”

李曜笑笑，抱住婉然，微微调过手势把它抱稳，这才转身离开，孙嬷嬷看着他走，直到转角，再看不见，进屋时老太太敛眉，一手按住额头，接连吸好几口冷气，见是孙嬷嬷，忽地叹出一口气，“倒是我们上一辈把矅儿给连累了。”

“您这又是什么话，那位做的打算，样样俱是为了天下，您和老爷，乃至氏族，倘若错了，如今这盛世，又算什么。”孙嬷嬷忙给她揉穴，“何况纵然不走官路，也可以往别路走，只要命留着，万事都不必愁。”

可是最后怎么样呢。

还不是死的死，散的散，全成了灰。

老太太转了下圆润光滑的佛珠，阖眼沉默。

而婉然，正被李矅抱着，在院子里晒太阳，暖烘烘的午阳，叫婉然昏昏欲睡，还有清风，百花馨香，它一觉睡到了未时，却发现自己还在院子，李矅好似就没有动过，它迷茫着，不知有没有睡醒。

李矅见它醒来，睁着水汪汪的眼看四周，才回过神，正要起身，脚却麻了，险些没站稳给摔倒，婉然吓得叫俩嗓子。

终是到李织语屋前，却没有进去，放了婉然便自个离开。

婉然无需推门，只消喵喵叫了，自有人开门，正是眀芽，屋里有灯，还有糕饼香，书页翻过一篇，李织语在唤它：“闺女，过来，娘抱抱。”

这一日，莫名其妙，却又算是落定。

【作者题外话】：这章是赤裸裸的伏笔。

所以。

看不懂很正常，反正之后会解开的(′?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