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无奇不有。
所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到处飞,很多人也渐渐习惯了奇门异术,譬如点石成金之流,倒成了常见。
不过此处要提的,是香。
香料这东西绝对算不上什么稀罕玩意,平民百姓家也有用它的时候,譬如拿来熏衣服,要么做香囊,清心振神或是驱虫,也用调成香汤,供女子沐浴。
然而当中有一味算得上赫赫有名,可基本上没有人用过。
那便返魂香。
毕竟这玩意多是给死尸用。
《十州记》中说,斯灵物也,香气闻数百里,死尸在地,闻气乃活。意思很明白,此香能让死透的诈尸,管你是什么。
不过到底是传中之物,自然无人眼见过。
李织语她啊,是人,又不是人,拨开了蝴蝶径直往花丛里走,婉然已经安置到远处,它鼻子很灵,受不了太馥郁的香味,李织语也差不多,她觉得自己无法呼吸,差一点点就可以被香给熏死。
但这死法未免太好笑了,为了不再丢人,她默默憋气。
早前种的花已经发芽开花,那叫个婷婷玉立,灵气逼人,只差没发光,好叫天下人看出它的不同,李织语欣赏不来,她就一俗人,喜欢能用来做糕点吃食且无害的花,如此惊艳天下的花便算了,故此李织语下手利落,把它们统统拔掉,拿到外头,一把火烧掉。
这个麻烦,李织语来回烧了十四次,才把它们烧成灰,死得透透的,才松口气,为避免有意外,她还特意再狠狠烧过几回,倒进泥里,念声阿弥陀佛,起身抱婉然回屋。
蝴蝶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李织语在老太太跟前是装作无知的,老太太信她,便没有追问。
就是她身上厚重的香味过了五日才散去,期间婉然拒绝跟她一个屋,跑到老太太那里蹭地方睡,当然,眀芽也无法忍受,毕竟鼻子灵,捏住依然能闻到,险些窒息。
老太太见识过后,开了眼界,叫孙女好好在屋里歇息,暂时不要出门,顺便给赵氏挪个新地方养胎,孕妇脆弱,李织语身上的花香不知有麝香没,故此挪远点是最好的。
李织语很是清净了五日。
期间杏娘子上门打听,“哎,你们家的语姐儿是不是又种花啦,那么香,我家都闻见了。”
老太太编由头是信手拈来,神情也真,没有半点破绽,“语姐儿她啊,早就不养花了,她小孩子家的,见一个爱一个,哪里肯长久养下去,也是走运,挑的种子比较好,耐养活,这才没有死,如今都快成杂草堆,我还在头疼怎么修剪呢。”
“至于那香,是她爹以前在外边时,偶然间,帮助一老妪后所得。她看着漂亮,偷偷拿出来点,谁知那样香,后来又手痒痒,全部点来玩,一大盒子的香料,叫她烧得不剩,如今叫我训着,在屋里反省。”说到这儿还笑,“从前多稳重的孩子,如今却是愈发皮,还不如婉然乖巧,是不是香太浓,打扰到你家了,实在对不住。”
杏娘子总觉得不对劲,可老太太都这样说,神情也不似作伪,倒没想那么多,还摆摆手,“哪里啊,我就好奇,那香忒的好闻,也不知哪里有卖。”
老太太自个都没弄清楚那香是什么来头,自然无法回答,囫囵搪塞过去,“谁知道呢,想必是那位老妪的独家秘方罢。”
好在只有杏娘子一人来问,否则事情就闹大了,眀芽还暗自庆幸,倒是李织语,听到后哭笑,“杏婶子来打听过,那也差不多等同于全县人知道了。”
眀芽还觉得夸张,谁知道夕阳时分,李矅风尘仆仆回来,猛灌了杯水:“今儿我走哪都有人来跟我说咱们家的香忒的好闻,还问是什么来头,还好娘你事先跟我讲过,我这才没有露馅。”
老太太叫眀芽把温热的绿豆汤端上来,叫他先喝着,“总之咱们就按先前那样的说,只管说玄乎了,你也不必提起是何处,等过些日子,州府的花赛开了,大家自然把此事平淡下来。”
李矅点头,“娘你放心罢,家里其他人可有叮嘱过?”免得叫自家风头太盛,惹出麻烦。
老太太必然是都安排好的。
李织语一身的香味散去后赶紧多洗了回澡,又到婉然面前晃悠,它没动静,李织语才欢呼雀跃,四处蹦哒,也不肯往后院里去,她实在不愿意闻到花香,再闻迟早要窒息而亡。
不过没想到的是,这风声已经吹到道观上边去了,李织语难得到,定空先凑上来闻,没闻出个所以然,见她看着自己,挠挠脑袋尴尬笑道,“我就是想见识见识嘛。”
李织语简直对杏娘子这张嘴巴钦佩不已,到底是多能说,才可以把消息传得叫道观弟子和思恒长老都相信了,尤其是思恒长老,丢下正在烤的肉来打听,“小鲤鱼记老实告诉我,你该不会在家里偷偷做药,结果捣鼓出莫名其妙的东西来,不怕,就告诉我,我帮你守密。”
“您想太多了,寻常情况下,我不会在家里做药的。”李织语无奈道,“何况传闻这种东西,多是夸大,您闻,我身上有什么馥郁香味吗,没有是吧,证明是有人,故意瞎说,弄得满城风雨,长老您啊,不要听风就是雨。”
思恒长老痛心道:“这还不是你少来道观,弄得我没法调新药,我期盼吗,你要是能捣鼓出前所未有的毒,我就是躺进棺材,埋进土里,也要爬起来看。”
“您这话好可怕啊,还是别说了。”李织语搓搓鸡皮疙瘩,“何况我又不是专攻毒术,您甭等了,我相信永远都不会有那么一天的,最多您只会收到帖子,上书李氏嫁于某某,请您喝喜酒。”
思恒长老想想,觉得惊恐,“那我肯定七老八十,翘辫子了。”
李织语忍无可忍,要把婉然丢他脸上,到观主跟前还说起这事儿,“小霸王那嘴巴肯定是跟着长老的,当初我就想不明白,为何他明明是拜观主你为师,结果还这么讨人厌的,原来罪魁祸首,另有他人。”
观主早已见怪不怪,“长老他只是偶尔如此而已,你也别伤心,待会我叫他扫地去。”
“怎么不罚洗碗了。”李织语想起之前长老输棋,后来应该被定空还逮到,推去洗碗,也不知后续如何。
观主笑一声,“他也就会吃喝,哪里会洗碗,不慎碗全给砸了,负责做饭的弟子差点没跟他拼命,我便去把他拎回来。”
否则迟早出血案。
李织语忍俊不禁,来了兴致问道,“那你们有吃到饭吗。”
“有。”观主逗她开心,“全部吃了西北风,管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