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嬷嬷很快便回来,“我问过那家人的门房,他说是平家十三姑娘下的帖子,这几日也确实要开荷花宴,就设在绣华楼,许多人家都接到了,我看门房不似作伪,但他比较忙,我没能打听更多。”
李织语挑眉,“忙?很多人回帖吗。”
这个忙并非贬义,而是确有其事,故此孙嬷嬷也就说了,“的确是,我看少说有十几张,当中有几位是刚到县里的商户人家。”
倒是老太太问了别的,“那位十三姑娘是嫡出还是庶出。”
“庶出,听闻很是受宠,但不是平家大太太亲自教导出来的,我看应该是由姨娘养着,倒也算大姑娘,正好双六年华。”孙嬷嬷这个有打听。
老太太转了下佛珠,“既然是荷花宴,想必跟州府的花赛脱不得干系,十二岁若还没有定亲,咱们这边风气又颇偏女儿家,平十三姑娘要是想争取更高的位置,倒也算人之常情。”
李织语问,“原来州府那里还有花赛啊。”不过她会养花的事情从来没跟外人说过,至多只有道观弟子和熟悉的人家知道,莫非是他们走露风声?
老太太给她解释,“以前就有的习俗,开头的,是当年金默玉楼鼎盛时办的一次花宴,那时候是看山茶花,谁家养出的山茶最好看,金默玉楼相中了,就会花高价买下,靠这个发家致富的人也是有的。”
李织语赶紧坐端正听,老太太见她感兴趣,也便一五一十讲出来,“彼时多是艳红色的茶花拿下魁首,故此红花在那时候很是盛行,几乎家家户户都费心费力想养出最正的红茶花,后来,虽然金默玉楼倒了,这风气也传过小半阵子,不过,花赛的提议人换作州府里的富商们,故此要求也变得多。”
“如今花赛并不限制用哪些花,只看最漂亮的,叫人眼前一亮却又耐看的,博中彩头的,后边会有人花钱买,这不仅仅限制于评赛人,那时候比赛上也会有其他人来看,已做公正。”
李织语觉得奇怪,“如此应该相当盛行罢,我去州府的时候居然没听说过。”纪少顾也从来没有跟自己提起花赛之事,只说了放河灯。
老太太笑,“这个举办没个定数,谁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故此没有人提罢,但是上次办的时候,好似是在你四岁的时候。我看,可能平十三姑娘没有料到这时开赛,又不是专门养花的,所以想到处请些人问问,有没有哪些花可以给她,当年咱们县里,知道花赛的人其实也不多,如今我就不晓得了。”
这也说明了为何平十三姑娘拿到的退帖多,可能是大家收到了风声,李织语手上没有那样夺目的花,便没打算凑这个热闹。
老太太看出她意思,故此并未再提下去,“你母亲再过些日子,身子该笨重了,我也不放心你去州府那样远的地方,不如这些日子先待在话里别出门,等平家十三姑娘歇了意思再走动。”
平家势力大,十三姑娘纵然不是正经嫡出的,那也算人家姑娘,若是李织语打她脸,难免有影响,她无意想找麻烦吃,便乖乖应了,在家里专心打理起花草,顺便练女红。
夏日里要用扇,女儿家无论老少,多是用团扇,故此李织语便在上头绣花,也有绣山水,李矅会丹青,虽说现今不常动笔,可以前的画还收着,赵氏知她想绣,便翻出来给她描样子。
李织语看得眼馋,也想学学怎么画,毕竟这个可比女红快得多,不过这些日子以来的事太多,李矅又忙,她没法出门去道观,倒只能耽搁下来。
眀芽描花样子很快,还能添几笔,画出别的模样,李织语托腮看她改,婉然从窗子上跳下来,要去扑飞过的蝴蝶,脚一滑,没有扑到,反而因为身子圆润的缘故,一路滚了出去。
李织语瞥见它利落滚远,差点没有笑岔气,也不待在眀芽身边,趴到窗上喊婉然:“闺女,你还好不。”
婉然爬起来,气恼的很,肉垫子一个劲拍地。
眀芽无奈笑道,“姑娘您再这样看好戏,待会儿婉然该生气挠您了。”
李织语有理,“我疼她,她也不怎么腻歪我,我吃味,看它吃瘪,我心里才痛快。”
好在婉然气了一下,又有蝴蝶飞过,它便把方才出糗的事情抛到脑袋后边,专心扑起来,结果接连冒出好几只,它看得眼花,手忙脚乱的抓,末了,累倒在地上。
李织语看得哈哈大笑,又数过蝴蝶,心中起疑,定睛仔细看过,一叠声唤眀芽:“你去母亲那儿,叫她今日先别出门,在屋里呆着,等夕阳时分再出来走动,那时候凉快。”
这是正事,眀芽哎了声,放下笔,就要出去,李织语叫住她,把火折子递过去,“你带在身上,有问题点起来。”
眀芽不懂,李织语笑:“蝴蝶比往日多,我觉得奇怪,那火折子只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这样吧,你到母亲屋里传完话,便先陪陪她,帮我问一下虎头帽的做法,我会看看时辰,再去寻你。”
“危险吗。”眀芽把火折子推回去,“若是危险,我要留下来陪您。”
李织语装作不解的模样,“我最多去看看那些蝴蝶,有什么麻烦的,也就热了些,你放心罢,我比较担心母亲和胎儿,她怀着身孕,我怕花香太浓,容易影响到她。”
眀芽接连问过好几回,李织语佯装出不耐烦的模样赶她,“怕甚,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外头,我大叫一声,满院子的人都能听到,别说你,王婆子都可以冲过来救命,你就放一百五十个心。”
“那好吧,姑娘您小心点,有事一定要喊我们啊。”眀芽三步回头,总是觉得不安,但蝴蝶那样脆弱,捏住半息没准便会死,她想姑娘平日多凶残啊,还有婉然在,这才出了门。
李织语去捞婉然,小祖宗不高兴,爪子乱挥,她有耐心,亲它额头一口,“闺女你先乖乖的,咱们去探险。”说罢便顺着那群蝴蝶飞舞的地方走去,果真走到种了大片花朵的院子里。
院子里全是大大小小的蝴蝶,李织语看得眼睛疼,还有些慌。
从前开花,也没有见到这样的盛景啊。
她不敢轻举妄动,掏出火折子点起来,蝴蝶立时四散开,还未飞远,身影单薄得透明,最后消散在光中,连灰也没有。
果然。
这些蝴蝶都已经死了,是灵体。
李织语灭掉火折子,留下小半蝴蝶,轻手轻脚往花里头走,还没走几步,婉然猛地打喷嚏,晕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