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回家,定空把封好的桃花酒给她,“这个我看能成,你带回去,寻个地儿放着,三十几日后再开,倘若没有怪味便能喝,你闻不出,拿不准主意,带过来叫我们帮你看也成。”
既是好意,李织语欣然接了,问道,“师兄喜欢喝什么味的酒,我试着酿酿。”先前问给观主打断了,到底是要投桃报李,故而多问一次。
定空摸摸脑袋笑道,“那你酿点梅子酒,这个喝了对身子好,咱们观里师兄弟也喜欢,你要方子的话可以问问大师兄他们,平日里是他们负责酿。”
李织语也早料到是大师兄酿酒,有一回她嘴馋,二师兄给她倒了小杯尝,后头被大师兄发觉,他就吊在房梁吃西北风。
她回家,孙嬷嬷帮忙抱着小酒缸子,路上便把酿酒的事说了,孙嬷嬷是赞同她捣鼓些小玩意的,何况又有益,不过还是要叮嘱她,“虽然是淡酒,但姑娘得少喝,到底岁数还小呢,醉倒不好。”
李织语连连点头,“放心吧嬷嬷,我就酿给你和祖母,父亲母亲喝。”
孙嬷嬷被她哄得笑开怀,“那我就等着喝了。”
“到时候我给你送。”李织语跳下最后一阶梯子,抬头看过去,正好看见熟悉的人,她犹豫半顺,还是如小孩子家那般蹦哒,扑进他怀里,“爹,你来接我啦。”
霎那间,李织语觉得自己的演技已经炉火纯青。
李曜捏捏她鼻子,“是啊,爹想语姐儿,便接你回家。”
还想跟以前那样抱起她,可孙嬷嬷赶上来拦住了,“大爷,在外头呢,姑娘都不是小娃娃了。”
李曜很伤感,李织语牵住他手哄道,“咱们能一起回家就很好了,爹,我们去买点心给母亲和祖母吃吧,我想要山药的糖葫芦。”
素来疼自己的宝贝闺女,李曜如何不应,带她一路买吃的,孙嬷嬷看得放心,若能一直和睦下去的话,那再不必担心。
李织语带吃食回家,又给老太太跟赵氏看自己酿的酒,她这张嘴巴能说会道,跟抹了蜜糖似的,把一家子都说乐了,就是回屋歇息时累得不想动弹,眀芽绞了布给她擦脸,见她懒散模样不由失笑,“姑娘方才生龙活虎的,怎么这时候跟婉然似的。”
“你不懂啊。”李织语蹬掉鞋子往床上缩,“把酒收好,我睡一觉。”
眀芽帮忙抖开被褥盖,掖好被角便悄悄退到外边,拿起针线做女红,心里却是想着,姑娘这几日似乎总要打几回盹,是春困吗。
可惜没等她春困多久便迎来重击,要问为什么的话,不是因为赵氏吃东西吐了,而是,婉然感受到春日气氛,应时节,撕心裂肺大叫。
其实这也没什么,养婉然的时候就料到会这样,然而要命的是,婉然根本不肯踏出家门,但脾气暴,有野猫来家里打转,刚在屋檐走动,她飞奔,一爪子抽去,把人家抽得那叫惨烈,落花流水,坠下屋檐,呜呼哀哉,王婆子看得没拿稳住瓜子,咋舌:“我的乖乖,小祖宗变母夜叉啦。”
还有人家想配种的,李织语前思后想,总觉得这样对婉然不好,而且到外头也不成,所以拘了婉然在家里,免得遇到打不过的公猫,来个霸王硬上弓。
她养闺女,可不是为了叫来路不明的臭小子拐走的。
好在婉然叫过几日后便疲乏,窝在小窝里,再没打算动弹,眼睛水汪汪的,然而却是无精打采,李织语都不敢碰她了,眀芽也是,生怕这小祖宗再出点什么出人意外之举。
得亏眼下要到夏日,婉然再熬几天,立马生龙活虎,不嗷嚎也没有再嗲气的叫,继续当她的小祖宗日子,吃吃喝喝,就是愈发讨厌出门,除非李织语抱它。
婉然无事,李织语那边头痛,她听闻赵氏这些日子以来反胃,还总是疲乏睡着,带了梅苏丸去看她,眼见不大对劲,又想老太太先前那番松快的神情,顿时悟了,干咳一声道,“母亲,我有学过点把脉的皮毛,我给您看看。”
赵氏原先当她没学成,不过闺女都开口了,她也当陪闺女玩过家家,“那就麻烦语姐儿了。”
李织语似模似样叫红桃拿出个小垫子,翘起三指头,搭在赵氏脉上,还得沉吟不语,故作高深,红桃看得紧张,忙要问她,叫赵氏嗔了眼,乖乖闭嘴等着。
“母亲。”李织语抬头,冲她眨眨眼,“你肚子里可能有个弟弟呆着,红桃,去请位大夫,先别声张,等确实再说出去。”
红桃欢喜应下,赵氏更是给这大馅饼砸得头昏眼花,不知所措,李织语笑道,“母亲累吗,我先扶你去榻上躺躺,如今还有些凉,您仔细别吹着冷风。”
赵氏半天找不到声音,李织语自作主张扶她,等大夫来把脉,果真是有了身孕,赵氏只觉得茫然,好似在等一样东西,等了太久,终于等到了,又不晓得是该笑还是喜极而泣好。
李织语问得多,“我看母亲脉象有些不稳是为何。”
老大夫倒是略有吃惊,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还懂得把脉,先回了道,“太太身子底弱,再加上月份浅,脉象不稳也是常事,先静静养几个月,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想必就会平稳许多。”
赵氏提起心问,“那,会不会影响孩子。”
老大夫笑,“这都是正常的,太太不必担心,你月份浅先少走动,等过完三个月,就要到处走走,心情也要好,万不可随意动火气,这才是最能影响胎儿的。”
又把要叮嘱的说了,李织语在旁边记,时不时问上几句,赵氏看在眼里,是觉得暖心,要不怎么说闺女是小棉袄贴心呢。
李织语让眀芽送老大夫出门,叫红桃守着赵氏,自个跟老太太报喜,老太太早前便料到,此时也不过心中的大石子落地,松口气而已,李织语问道,“这事也该往母亲娘家说一说对吧。”
她对这年头里的喜事习俗,素来懂得不多,老太太也没狠心叫她管,揽了她笑道,“余下的交给祖母就好,你忙了这样久,好好休息才是。”
又担心孙女失落,尤其是她位置始终有些尴尬,亲了她一下笑道,“语姐儿不怕,你是祖母和你爹娘的心肝儿,纵使再来其他孩子,也是不变的。”
李织语笑,“这可是祖母你亲口说的,咱们拉勾勾,不许反悔的。”
老太太哪里会不应,抱了她,又好似没有在抱,总要忧心她难不难受,偏偏李织语始终如常。
唯有眀芽知道,姑娘在面临这个节骨眼之前,已经是从更久的时候,便做足了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