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并不随随便便当人家女儿,还是要装腔作势问一回,“长老,你嫁闺女,得准备嫁妆,这个可不是闹着好玩的,而且,你要真有个闺女,你舍得让她嫁吗。”
思恒长老气哼哼的:“当然了,嫁妆会有的,至于嫁人,我必定要精挑细选,为她寻个最妥当最好的。”末了添一句,“还得离家近,嫁太远,不好。”
李织语兴致勃勃拆台子,“万一呢。”
“没有万一。”思恒长老拒绝这个说话,“臭小子要是想把我闺女带走,我非得打断他腿,叫他知道当爹的失去闺女该有多疼。”
李织语算是服了,感情长老是走温情慈父路的,回道观后也拿这个问题问观主,观主显然跟长老不是一路人,闻言略抬眼皮子,话说得淡,“她若喜欢那人,那人也真心相待,要远嫁便远嫁罢。”
思恒长老气得跳脚,“哪有你这样当爹的。”
“既然做出决定,那就该准备好能与其相当的本事和决心,远嫁是有坏处,但也算不得遭,何况她下半辈子又不是与我过,是与她夫君过,既是如此,我一直护着她下去也没有用,还不如教她独立。”观主翻了页书,“你气什么,你不是说要茕茕孑立过完一生吗,哪里会有媳妇和闺女。”
观主拆台显然跟李织语不是个级别,李织语最多是开开玩笑的,观主则是快准狠,台子顷刻间坍塌,思恒长老觉得无比心酸,还心疼,“我就想想还不行啊,白日做梦又不用钱。”
李织语倒了杯茶给他,“长老,喝点水,消消气,而且做回白日梦也没什么不好。”所以你可以继续梦下去。
思恒长老才叫舒心,灵感一闪,突然捉住李织语认真道,“小姑娘,我看你骨骼清奇,颇具慧根,哇,还有这个万年难得一见的好面相,实属人中龙凤,要不要当我义女啊,我教你医术下厨还有武功,外带琴棋书画,你算赚大了。”
李织语无言以对,踮起脚尖摸摸他额头,“长老,你没发高烧啊。
思恒长老拉下她手道,“我好着呢,再吃三斤麻辣兔子都成,你想想,我认你当义女,那不用讨媳妇也可以有闺女,多好啊,省得我再去补讨媳妇本,这么多年来我只存过棺材本。”
李织语被棺材本三字给噎着,观主把长老手给分了,提她到身边坐下方才道,“你也没给闺女存嫁妆,说真的,难道你舍得分棺材本出去吗。”
“当然不舍得。”思恒长老痛快应了,“棺材本可是我的命根子,谁也比不过它。”
李织语总算明白了,原来思恒长老说不娶媳妇,是因为他的挚爱,是棺材本啊,人家虽未娶妻,但是挚爱已在身边,人生算圆满的,只等蹬腿那日,跟挚爱一块下黄泉了。
说真的,思恒长老的挚爱——棺材本姑娘还是郎君的,绝对算得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李织语差点没忍住给长老拍掌。
观主还在与长老说话,“既然如此,你可以放弃认织语当义女了,若是想要义子我倒不多说,道观里弟子多得是,任你挑。”
思恒长老痛苦道,“不要,那群臭小子,毛病多,一个赛一个呆,成日里没个正形,迟早给他们气出毛病来,还是小鲤鱼好最不错,在我眼里,她就是全天下最好的女娃娃。”
李织语说,“你是看上我这双会做毒药的手罢。”
长老是个痛快人,“对啊。”
真是谢谢你,那样诚实,叫人连穷开心都剩下了,李织语幽幽问道,“改日我手再不能做出毒药,长老你是不是就不认我这个学医的弟子啦。”
“哪里会,小鲤鱼是小鲤鱼,你的毒术是毒术,二者压根不同,你要想学医,我照样教你。”思恒长老拍拍心口道,“说句真心话,失去毒术,小鲤鱼你也是不错的,跟普通小姑娘差不多。”
观主站李织语这头,“既然你都这样说了,织语,明日起不必给长老送任何东西,免得你做那么多,容易累。”
“等等!为什么啊,我说错甚。”
观主放下书笑道,“哪里都错了。”
李织语附和,臭不要脸说,“对啊,无论怎么讲,我应该是顶好的,长老,就你嫌弃我。”
思恒长老看着一大一小搭腔,痛心无比道,“你们俩就合伙罢,欺负老人家,没有道德心,迟早吃水给呛着,还好我没有闺女,要是她胳膊肘往外拐,我非得气死。”
李织语道,“女儿家嫁了人,心自然多少会跟着偏,正如先前观主说的那样,下辈子与她过度的,是她夫君,而不是爹娘。”
思恒长老心里很不是滋味,“那小鲤鱼,你要嫁人的话会挑什么样的,譬如我跟观主,你选谁,只需从中挑,不许岔开话头。”
李织语决定伤他心,“我肯定选观主。”
就等这句话,思恒长老凑过去问道,“说个由头啊,总没可能无缘无故挑。”
“大概是比起长老你来,观主显然比较会照顾人。”李织语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其实哪个都不想选,她只想静静坐着当条咸鱼。
观主摸摸她脑袋,“选的对,你眼睛没问题。”
“小鲤鱼,你这是在伤我心知道不。”思恒长老酸溜溜问道,“我一大把岁数,心肝儿又给你接连刺好几把刀,你是不是应该安慰我一下,来来来,同长老讲讲,若是你有欢喜的男儿郎,你会怎么跟他说,我数到五,你不许迟疑啊,一,二,五!快说罢。”
长老翘首以盼。
观主一巴掌抽了过去,“你这是倚老卖老,何况那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长老无言捂心口,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有毛病呢。
李织语看不下去他宛如西子捧心般的动作,干脆随口回着:“我大概会说,嘿,今儿日头甚好,咱们一路走走吧,这样的。”
“居然不是诗啊词的,小鲤鱼,有时候咱们可以试试矜持文雅。”思恒长老诧异一回又问观主,“人家姑娘都说了,你也讲讲,讲完我就不废话,圆润的滚人。”
李织语还是不希望观主收到困扰,尤其是思恒长老打着她的旗帜当开头,“我还是小孩子家,随便说说倒也无妨,总归不会掉几斤肉,观主说不大好罢。”传出去,估摸着绿江县的大娘都得哦呵一声。
思恒长老笑眯眯的,“放心,说来玩玩而已。”
观主早料到如此,因而不过是随便说了句,“我最多说有花瓣落在你头发上了。”
李织语茫然,观主这句话倒真够深不可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