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是常看着长老耍小性子的,岁数一大把的人,还跟孩子似的闹,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时更是蛮不讲理的胡闹,谁也拦不住,至多李织语能帮忙相劝几句。
但摸着良心说,李织语认为,思恒长老从来都有个度,有时过分是过分些,然由头俱能拿得出手,叫人想狠心责备也难,所以最多只能称其行为是胡闹,而不是真的恶意或是发脾气。
毕竟长老这人最容易开怀。
故而听见定空说长老真的发火时,李织语跟纪少顾都是诧异的,李织语忙问,“不是吧,到底发生了什么,观主他呢,该不会也在气头上罢。”
“算是,观主还好,没动那么大火气。”定空忍不住抖了几下,“实情如何,我不清楚,总之咱们都乖点,师妹你先回去,免得殃及到你,我送送你。”
李织语看定空表情就知事情不简单,此话不过是推说之词而已,又见定空坚持,只得顺着他话点头,“那麻烦师兄陪我走一遭。”
到底不放心小霸王,临走前还要多叮嘱几句,“你乖乖的啊小霸王,少给师兄惹麻烦,也别往观主跟前晃,否则你被观主罚闭门思过,我不会再给你送点心的。”
小霸王啐她,“呸,偏你乌鸦嘴,快走,看见你就烦。”
李织语做个鬼脸才同定空走,孙嬷嬷已经在等,见李织语走来便上前迎,与定空道谢过,带她离开,路上帮忙抱着婉然,“倒是有些精神了。”
孙嬷嬷也是看着婉然长大,才到家里时就跟小豆丁一样,捏住便能拎起来,好不容易大些,反而叫害成病怏怏的模样,如何不心疼。
李织语问,“家中父母亲还有祖母可知道此事。”
“太太在午睡,尚不知情。”孙嬷嬷说到这儿,心里却是想叹,说是歇息,实则误以为老爷有纳妾由头给气的,也不知道先问个明白,都是夫妻,有些话怎么不好说,一个劲闹脾气又什么用。
但叹气也没法叹出朵花来,转而同李织语劝,“我看老爷的意思,是想多知道姑娘的事儿,姑娘到家陪老爷聊聊也好,出门在外这样久,全错过了。”孙嬷嬷柔声道,“姑娘也不必怯,老爷心里疼您呢。”
李织语一点就通,笑应,“嬷嬷的意思我都晓得。”
虽说人求缘份二字,但感情多少是相处出来的,本来赵氏对自己意见就大,若连亲爹关系也冷淡了,往后这家反而有些步步艰难的意味,真要如此,哪里还算一家人,故此李织语才该多同亲爹好好往来,至少要有个好印象。
李织语却有点儿犯难,咱爹,到底是喜欢自个天真浪漫些呢,还是稳重乖巧呢,思来想起,还是决定问孙嬷嬷,“嬷嬷,你知道爹爹他喜欢什么样的孩子吗。”
孙嬷嬷忍俊不禁,“原来姑娘也会烦恼这些,你不必太紧张,姑娘这样就很好了。”
李织语还是觉得自个性子算不得太好,又想起红衣姑娘时常念叨自己提防心强,算计多,其实怪有理的,孩子家应该再少些心眼。
归家后到李曜跟前便比往日更乖巧些,问甚答甚,只是碍于太久没见,面上不说,可心里仍旧带着疏远,一时反而难放开,幸好李曜并非那等呆板之人,说起话来叫人觉得舒服。
李织语心中一面松气,一面又好奇暂住在家中的姑娘现在如何,但李曜在,她反而没好意思问,只想掐着时候抱婉然告辞。
然老太太先开口说了,“婉然的事情我们都知道,家里那位客人,虽说在风流地里打滚过,但也算一心想寻家,左右已经拔除过怨气,大抵会再留段时候,阴差阳错被人贩子拐走已是可怜,如今能帮便帮衬些。”
李织语才知原来那姑娘并非家中所卖的,小霸王这人果然不靠谱,嘴上应着,“我晓得了祖母,不知她名字是?”
“听她说是姓何的。”老太太颇为感慨,“被拐走后到如今已有五六年,又曾被伤过脑袋,原先的名字记不清,也不愿意用改过的名字,你先叫她何姑娘便是。”
李织语俱应了,“我想她应是临县何氏一族的罢。”若不是那可遭了,毕竟州里少说十几座县城乡,真要找起来,天晓得要找到什么时候。
她自个是无所谓,但估摸着赵氏该先气倒了。
可惜自来天算不如人算,才过几日,赵氏就发起高烧,烧得糊涂,李织语身体倍棒,便去走个场子为自己争取点好感,李曜摸摸她脑袋,“好姐儿,可你岁数还小,仔细过了病气,你娘我来照顾就好。”
李织语乖乖应了,“爹爹放心。”便进屋见赵氏。
赵氏连眼皮子都快撑不起来,却能抓住李织语手,把她给吓得发懵,试探开口,“母亲可是哪里难受,爹,你过来瞧瞧。”
李曜忙放下药碗过来,李织语还哄着赵氏,“想喝水吗,我给您倒水好不好,家里备着玫瑰卤跟茉莉蜜呢,您平日里最爱吃。”
赵氏张张嘴,偏偏发不出半点声儿,消瘦面颊烧得通红不已,李曜给她看诊,皱了下眉头,“语姐儿,你先到外边,红桃,请咱们县里的老大夫来。”
李织语晓得事情闹大了,然而挣脱不开赵氏的手,李长勇也来帮忙,虽动作放得轻,但掰得飞快,已叫李织语能抽回手推开。
红桃护着她自外边去,怕她吓到,安抚道,“姑娘甭怕,太太是有些糊涂,没有别的意思。”
李织语摆摆手,叫红桃请大夫,自个回屋,眀芽抱着婉然几步上前迎人,她伸手,接过婉然,一张嘴,反而是叹息,眀芽不问她废话,陪她回屋休息。
到夜里红桃才老请人,眀芽颇为不放心,见外边起风,翻了披风给她罩上,陪她走这遭。
赵氏比午时清醒,能支起身坐定喝粥,鱼片葱香粥熬得喷香,李曜舀一勺,替她吹得温再送过去,倒是夫妻恩爱的模样,李织语有些不明白,看样子挺恩爱的啊,那叫自己来干嘛,看戏么。
风凉话自来是不能说出口,李织语只上前给他们请安,依着礼数问好,李曜招招手,“语姐儿来,坐爹爹身边。”
赵氏抬头,李织语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大抵是烛火摇曳的缘故,赵氏的目光竟柔和许多,没有丝毫尖锐,仿佛夏光熹微。
李织语压着诧异落座,蹙眉作担忧模样,“娘亲没有觉得好些。”
赵氏笑了,拍拍她手背,“倒叫语姐儿担心,娘好很多。”
李织语暗自咋舌,母亲这一发烧该不会又被红衣姑娘附身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