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是茫然的。
好端端跑什么,东西都顺走了,就留个铲子,连声招呼都不打,是遇见收妖道士吗,也没其他人啊。李织语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也懒得再多想,挖个盒子已经累得够呛人,赶紧把收尾理好回去。
她才把大半土抛回洞里,清风吹动满竹叶,沙沙轻响满山林,听着就叫人身心放松,若能泡上一壶茶,摆上一碟子花糕,躺在摇椅看书就更好了。李织语都能想象到自己于摇椅中翻着书,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模样,书页被风吹得翻动,婉然不耐烦,一巴掌把书给抽了。
忒美好啦。
李织语觉得往后自己过完及笄,不必再提心吊胆过日子的时候就要在竹林里安置间小院儿,没有她出钱建,然后带上老太太孙嬷嬷眀芽婉然住下,正好可以避暑,清清静静的,简直是人生一大美事。
光想想,她已深感幸福。
偏偏有脚步声打断了这场白日梦。
李织语赶紧抓一把土起身,打算撒腿派人,便听见有人远远唤了声儿,“织语?”
吓得她差点没站稳撞竹子上,健步如飞冲过去把花下边的土拨开些,后边已匆匆行来人,正是观主,青袍宽袖,束冠,伫立竹林中,颇有温润如玉的书生模样。
李织语发懵,“观主你怎么在这儿啊,还换了身打扮。”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上门拜访先生的,然琴山可是终年无人居住。
观主未开口,先按下眉心,颇为无奈,“思恒说想移一株琴山的竹子,弟子们抽不开身,索性我自己先来看看。”
“这个时候竹子都长疯了,不方便挪罢。”李织语倒不奇怪,思恒长老哪怕不杞人忧天,素日里也喜欢捣鼓些稀奇古怪的事情,他要按常理出牌才有问题。
“先不提此事,你一个人吗,在这儿做什么。”观主看了她全是泥巴的手,“有没有带手帕。”
“我跟着别人来的。”李织语想他七尺男儿,应该不常带此物,一面应着一面掏出手帕擦手,无奈泥太多,手帕直接告废,“听闻琴山有芍药,想移几株到家里种,下回做芍药虾饼吃。”
观主蹲下来,拿袖子细细给她擦多余的泥,“那也不必自己动手挖花,你到底还是个孩子家。”
李织语有些拘束,“观主,待会儿有人会来接我的。”
“总得先瞧瞧有没有伤。”观主翻看过手一回,“下次多注意些,别把自己伤到,到家后好好用水洗手,否则吃完东西该闹肚子了。”
李织语自然是没有不应的,又似模似样指了花给他看,“挺好看的对吧。”
“那你喜欢吗。”
李织语眼珠子一转,虚虚实实道,“如今我更喜欢竹,譬如此处,幽静,好看。”
观主并未多言,摸摸她脑袋,“我送你下山。”顺手把花埋好。
李织语已晓得观主察觉出自己这些话的假处,心中尴尬又不方便承认,随他一块走。原先处得恰当,可如今大家中间卡着红衣姑娘,她倒有些别扭,幸好观主并非句句带刺之人,善解人意把话头岔开,只问学习上的事。
到山脚下还给她寻了块阴凉地儿休息,李织语乖乖坐好道谢,“谢谢观主,我自己在这里等就行了。”
观主看过四周才点头,“小心点知道吗,有没有带匕首。”
李织语撩起袖子给他看臂膀上的匕首。
观主勉强放心,但见李织语拿着的铲子,好似也没什么该叮嘱,帮她把袖子放下,“若遇见坏人,打不过就直接跑,打得过的话,万不可把人打残了。”
李织语无奈,“我像是那样的人吗,观主您要相信我。”
观主不置可否,“总之,如果你有事情想找我商量的话便来罢,别多闷在心里,现下你依然是个小姑娘。”自此告辞。
李织语也知自己平日里确实有些厉害,但从来没有凶残过,这点千真万确,要晓得她动手从来都是留情六份重伤四分,凡事不必做太满可是她打小学的。
原地坐了一会儿也没有见到红衣姑娘重新回来的迹象,再耽误下去,午睡过后她的练字打理花草全部都只能告吹,左思右想,李织语决定自个走,才起身,呼啦啦一阵风刮过来,拍得她满脸。
正是原先跑走的红衣姑娘,李织语拍几下小手掌,“总算舍得来接我啦。”
红衣姑娘于高处双手叉腰俯身看她,“我说你这模样可真是,我看着就心肝儿疼,你怎么不学学话本子里的那些姑娘家,人家都是蜷缩成一团哭哭啼啼得梨花带雨样子,你瞧瞧你,唉,怪不得遭人嫌。”
“你错了还来念叨我,有天理吗。”李织顶着鄙夷的目光反驳,“快点走吧,晚点要给我家的文竹撒些水。”
在外头也不是说话的地方,被外人看见可就遭了,红衣姑娘当然知道,何况今次于情于理都亏在自己身上,故而没有多话,先掩护李织语到家,把手洗得干干净净换过衣服晒上,就晒在隔院。
眀芽醒来后都折腾完了,李织语坐到榻上,打发眀芽抱婉然去吃东西,红衣姑娘把东西翻出来给她看,“你还要继续帮吗。”
李织语沉思一瞬,“此乃明日事,明日再说。”
翌日红衣姑娘施法将信打开,说是信更似单子,列了要采买之物,除开匕首毒药这两样难道手的东西,李织语勉强秉着有始有终的想法去买。
话虽如此,但出力较多的是红衣姑娘,李织语是个孩子家,纵然有些小聪明,可能走动的范围实在有限,而若要走远置办东西,很容易叫人起疑心,恰好红衣姑娘在指定人面前现身,倒是方便,七零八碎拼好已是三日后,李织语把东西放回原处。
当然没有毒药,红衣姑娘也不同意放毒药,“你当那玩意是耗子药吗随随便便弄两包给人,何况你都说李扬性子阴险,给他一包毒药,明日河里就是你们李氏一族的尸首飘在上头。”
是以李织语并没有放毒药,多写个纸条儿告诉他,毒药那全是虚的,到节骨眼上,辣椒粉,油,火折子,比什么都方便好用,为表自己言之有理,李织语特意给他留了包辣粉。
帮李扬之事大功告成,却剩了银两,原是报酬,此时反而烫手,李织语不肯要,本来她就没做什么,顶多算跑腿挖坑,大功臣是红衣姑娘,人家也没意思收,问缘由,她翻个白眼道,“我又非人,要银两做甚,吃吗。”
李织语还在打算怎么办,谁知李扬找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