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织语很快寻来大人帮手，把李扬跟奶猫儿从树上捞下来，人镇定归镇定，就是抖得跟筛糠子似的，脸原先枯黄，现下直接给吓惨白了，李念安慰他时李织语跟着说几句，惹得李念心中嘀咕，妹妹转性啦。

奶猫儿喵呜叫个没完，李扬就颤着声儿安抚它。

大家伙一见，又想他身世可怜，这会子哪里有训斥，俱夸他心肠好懂事，几个婶子边夸边推他到临屋休息喝茶水。

事已至此，李织语当自己功成身退，面上还要露出些余惊未平的模样，抱着婉然打算带李念离开，谁知旁边同族汉子瞪了她一眼，同身边兄弟磕叨：“人家打小就是爬树玩的，我外甥厉害成猴样，跟她比爬树都只能当第二，本事大，没那个善心，不帮忙就算了，人救下来后也不晓得安慰几句，怪胎。”

话说得不曾遮掩，声儿直溜溜传出去，李念自是跟着听见，皱下眉头要回头，汉子他兄弟一拳往他肚子上挥，“就你嘴巴多眼睛瞎，人家才几岁。”声儿低下来，“还是个姑娘家，遇到这种事情当然是怕的。”

引得旁人附和，李念还对大家这态度感到茫然，李织语暗地里扯他袖子一下，李念想再多也只能跟着她步子往院子外去，只是出了院落，她望着远处，反而愣在原地，如此异常，他忙问道：“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李织语好似才回过神，摇摇头，又转头看看四周，低声道，“没事，就是给他们念叨得有些饿，咱们见完李扬就回去罢，你要来我家吃点心吗，先前我跟厨娘捣鼓了好久的吃食。”

方才那些话确实叫人听着怪不舒服的，故而劝李扬照顾好身子后便离开，顺路把奶猫儿送回主家。

婉然对它是不喜不厌的，专心窝李织语怀里，若李念浑身僵着抱它时靠近些保管叫起来，也不许李织语去摸，她倒想伸这个手，刚抬起，婉然一爪子跑过来，半点面子也不留。

李织语试过几回，无奈笑道，“多大岁数啦，居然还吃醋，丢不丢人。”

婉然埋下脑袋，装睡。

李念见她笑盈盈逗猫玩的模样，松口气之余小心翼翼觑她问，“织语妹妹，你……算了，无事。”本来是想问她有没有听见那群大人讲的话，转念一想，不如作罢，免得把她心情给败坏。

但李织语何尝不知他这样小心是为何，捏捏婉然肉垫子道，“其实那位长辈说我的时候，我有些生气，后来想想，貌似也没什么，一句话而已，伤不了我，再说了，倘若他得寸进尺，我必要堵回去的，就用县里有位老太太活到九十九岁这典故。”

李念知她肯定做得到，然其典故自己是不知的，虚心请教：“可否说个仔细。”

李织语翘起嘴角，“人家老太太之所以可以活九十九，是因为她老人家从来不讲别人坏话。”

“真的？”李念才问出口，见李织语扑哧笑出声儿，便知道那句话是假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奶猫儿喵呜叫起来，软软糯糯的，像绵白糖，李念慌张起来，“这是饿了吗。”

“可能罢，咱们快走。”

李念赶紧加快脚步，好不容易把奶猫儿送到主家，它却扒拉着袖子不肯放，老人家和蔼笑道，“囡囡是喜欢你呢。”

李念红了下脸，其实他对猫，还是有些怕的，毕竟以前留下过阴影，只是接触过婉然后略大胆点儿，侧目一瞥，李织语正在旁边忍笑，这回他彻底红透脸，后边也没去她家。

非别的原由，纯粹是因脸皮薄而已。

李织语到家时老太太跟赵氏都在大堂，孙嬷嬷出来接她，面上难掩喜色，牵了她手往屋里走，“姑娘，老爷寄家书回来了。”

这可是桩大喜事，李织语暗自酝酿一下，待进屋就先带笑清脆叫人，惹得赵氏都是笑容满面，老太太揽她到身边看信，“若路上不耽搁，掐掐时间，倒能赶得及，你爹爹到家便可以给你庆生。”

李织语看着信朗声应道，“庆生算甚，爹爹平安最好。”又说，“可要先准备准备，爹爹到时该是夏日，今年还不知怎么热呢。”

一句话戳中二人心，可不是日日盼李曜能顺利、无事回家，其他都是虚的，后边那句更叫她们各自去忙，老太太担心儿子路途，拜佛烧香去，赵氏跟着，落后却盘算起夫君的身量，想着给他裁甚样式的夏衫好。

她们忙，李织语脱身回屋，半路遇着眀芽，捏了下眉心，再抬起头时却是笑的，“怎地从厨头那边过来，去同王婆子学下厨吗。”

眀芽捏捏手臂，“是啊，这可有些累人，姑娘您是怎么学会的啊，对了姑娘，您要去点什么吗。”

“那帮我拿碟红豆糕罢。”李织语脱口而出道，旋即摇头，“少糖，算了，不要加糖，直接弄个凉糕。”如此倒也算爽口。

眀芽一怔，“姑娘，今儿家里的红绿豆都用完了，您要不点些别的，枣糕跟莲蓉酥饼还有呢。”

李织语想想，只说，“没有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吃东西，你抱婉然去吃些小鱼干，待会儿它肚子饿非得发火，今儿这臭脾气，差点没把我给挠死。”

总归不是什么稀罕事，婉然嘴巴素日里贪吃，这时候快到晌午，先吃点也不打紧，便要抱它，倒碰了壁，婉然两爪子抱住李织语胳膊，不动如山，眀芽疑惑道，“不饿吗。”

李织语垂下头，抚了婉然脑袋，“乖乖的，好么？”

眀芽心里就起疑惑，没来得及去看姑娘脸色，婉然倏然抽回手窝到她怀里，缩成个球模样，瞧着几分乖巧，便听姑娘说，“去厨房罢，记得给我端碗核桃糊糊，我补个脑子。”

李织语讲完还叹气连连，眀芽顿时茅塞顿开，姑娘莫非在外头叫人打击了，不过姑娘素来非那等一定要人安慰的，便抱着婉然离开，给她留地儿沉思。

她回屋，落座，想倒水喝时，壶里没水，她只好坐到窗边看自家养的绿盖头，那盆小文竹，正是生得极美的时候，中通外直，翠绿竹叶叠在一起，她伸手拨了下，风从耳边刮过，抬头看去，红衣姑娘拢着袖子飘在半空中。

李织语看了回她的裙子，“出去玩啦。”

“你当我闲啊，我可是有要紧事办的，你坐窗边干嘛，待会儿要起大风。”红衣姑娘落地，踩着步子行来。

“我晓得，对了，你这裙子。”

红衣姑娘捏下手心：“嗯？”

“没，我就想夸句，好看得紧。”李织语笑，“绿江县里可没有人穿过这样的缎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