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这般对我。”赵氏竟是嘶吼起来，“全都是那丧门星，婆婆，你看清楚啊，是丧门星克死我儿的，若我待她好，日后我到了阴曹地府，如何面对我儿！”

红桃急忙拉住赵氏，也忍不住道：“夫人您糊涂了啊。”

“我没糊涂，我清醒着呢。”

赵氏拼命挣扎起来，好在红桃力气大，死活没让她挣开，最后还是隔间里的孙嬷嬷听到动静冲过来，两人合力拖她去屋里。

老太太怒得直喘气，李织语撩开帘子出来，给她抚胸口，“祖母莫气，母亲只是一时糊涂。”

“好孩子，我知道。”老太太吐出一口气，轻轻地拍拍手背，“你也别放心上，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你母亲啊，是自己给自己搭个圈儿，把自个给绕进去了，待你爹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这些日子，你要受委屈了。”

李织语面上并不见半点忧色和焦虑，她说得很平静，面上只是笑，“不委屈，织语懂得的。”

秋日越发冷，红桃端着半热的饭菜从屋里出来时，寒风由远处刮来，冷得她直打抖索。

“母亲还是不肯吃饭吗？”

红桃吓了一大跳，连忙看向旁边，见李织语穿件鹅黄色小袄，外套罩着斗篷，秀气地站在廊下，看着便是水灵灵的可爱。

“外头风大，姑娘想问些什么，叫奴婢过去便好，哪里需要跑到外边来。”红桃连忙同她一块走到廊里。

李织语笑：“无非是走几步路而已，母亲可好？”

红桃就是想瞒，手里还端着铁证据呢，只好避重就轻道：“夫人怕是心里难受，连带着胃口都差了，姑娘不必担心，在过几日兴许会好起来。”

红桃嘴是这样说，可心里，那叫一个累，毕竟赵氏真的跟疯魔般，日日缩在屋子里念叨，都是些骂丧门星的话，污秽至极，不止如此，她甚至连饭菜也不肯再吃半口，总以为有人要陷害她，有时候看红桃的颜色，满是防备。

长此以往，红桃哪怕再心宽，也被折腾得冷淡，管她赵氏爱吃不吃，人稀里糊涂的，便是问起来，将责任全推掉谁还能说得清楚。

“母亲心中苦闷，始终不肯吃东西，长此以往，迟早落下病根子。”李织语拢了拢袖，脸色淡了几分，看了红桃一眼，似是随口说，“对啦，前几日我听得隔壁嫂嫂说，有户人家的丫鬟，趁着主家病了，竟偷懒起来，待人好得利索，主家立即把人给发落出去，半点不留情面。我倒觉得这干脆利落劲儿很好，俗话说本性难移，若回回都选择原谅，底下人怕是就要爬到自己头上了。”

红桃端着盘子的手不禁一抖，这事，她也知道，但那户人家可是富商，哪像李家，不上不下，说富一般，说穷勉强。再看李织语的脸色，红桃更是心惊：“姑、姑娘？”

李织语含笑问：“怎地？你看上去似乎有些累，最近没有睡好吗，照顾母亲是要紧，但你也要好好护着身子。”

红桃猜不透这大姑娘心思，便飞快矮身福了福，“红桃晓得。”

“明白就好，做人，心眼儿可要放远些。”李织语笑的和气，让她起来，“母亲既然不肯吃东西，那你最近废点心，叫王婆子熬些米汤，趁母亲睡着时给她喂些喝，人就是金子打的，饭还得老老实实吃。”又从袖袋里拿出钱袋给红桃，“这几日家里乱糟糟的，祖母一时分心，忘了给你发月钱，现在给你补上。我们李家算不上大富大贵，可也不会死死把你钱赖着。”

红桃脸都红了，“奴婢定会好好照顾夫人。”

“知道你做事细心，别拘着，把这些没动过的菜拿去厨里热热，都是些好的，就当给你和王嫂子加个菜。”

“哎。”红桃低声应下，端着菜飞快走了。

李织语哼起小调，转身回祖母屋里，孙嬷嬷早就在门口等她，终于瞧见人影，便几步上前过去接她。

屋里暖和，李织语解开斗篷，坐到老太太身边道，“母亲那里我去看过，除开不肯吃饭，其他还好，我想并无大碍，红桃照顾得还算尽心尽力，我也把月钱给了她。”

李老太太长长叹出一口气：“你别哄我啦，你娘亲那样子我又不是不知。这人啊，真是不能执迷不悔，你看看，好端端的人，做甚的要把自个折磨至此。”

“母亲只是太过思念弟弟而已。”李织语拂去袖上的雪片儿，攒出笑意道，“忧思太多对身子不好，祖母且宽宽心，明日我去道观走一遭，求观主给母亲开道平安符。”

老太太心中是肯的，但之前观主对织语照顾颇多，如今还去求人，难免怕她落下疙瘩，日后跟亲娘更疏离，拉住李织语小小的手，“这件事不急，观主人好，也不能事事叨扰他。赶明儿你陪我去宝光寺罢，到处走一走，见见外头景色也好。”

李织语想起老太太其实是信佛的，平日根本没接触过道法，若不是为了自个，也不会去找清镜观主，此时脆生生的应下：“好，我还没见过佛祖呢。”

这事算敲定了，待到夕阳，老太太按着习惯念起经书，李织语闲的慌，便坐在炕上剥起桔子，刚剥没几个，孙嬷嬷撩了帘子进来，见独有李织语在，端着两碗大枣梨汤过去。

李织语一看见那甜汤就笑了：“嬷嬷坏，快要吃夕食还特意拿好吃的蛊惑我。”打开盅盖，清香扑面而来，惹得她飞快拿起勺子舀起一勺喝。

“这可非老奴的主意，是王婆子特意煮的。”孙嬷嬷指了旁边的白盅道，“她有心，给老太太也备了份微淡的，只是近日来夫人胃口不好，王婆子就没准备给她的。”其实孙嬷嬷是不乐意用那些绕圈子的话来试探大姑娘，无他，李织语可是她看着长大的，若不是王婆子吐了大半苦水，句句说的是红桃咄咄逼人，仗着大姑娘懵懂，拿着鸡毛当令箭，她真不会应下这活计。

李织语挑起眉头，“母亲怕是对这些没多大兴致，熬些好粥给母亲送去便好，嬷嬷，劳你跟王婆子说，红桃在家里做事有段时候了，跟厨房要什么，给她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