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意思？”刘帅瞪着浩宁，一脸正气凛然道，“难道作为新时代四有新人，你连着点儿正义感都没有？”

“有，我当然有啊，我的正义感和你一样多，”浩宁连忙点头认同，说得刘帅一阵舒服，“我当然支持你的观点，以后见到那人，你打第一拳，我随后就帮忙。”

“这还差不多，”刘帅嘿嘿一乐，有浩宁这个不靠谱的“武林高手”，一个普通人，应该还是收拾的下的，只不过他忽略了浩宁这突然奇怪的表情和表态，才导致后面的被打脸。

“那随后是不是还发生了什么？”浩宁看刘帅已经下套，也就不再和他纠缠，想了想，继续问龙飞，“任老师说得那次洪水，又是怎么回事？”

“是啊，那次洪水……”龙飞点了点头，看着窗外的风和日丽，继续回忆道，“几年之后，我在宇飞的身体里，利用他的学识和聪明才智，获得博士学位。”

“怪不得你这么厉害！”刘帅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原来你是用宇飞的身子学了这么多东西！说起来你也是个借神通一用的高手！”说着刘帅看了浩宁一眼，“只不过有些人借了人家的神通撑不了多久，你却是能一直用着，而且还差点获得这么高的学历。”

“这个……他确实很聪明，学什么都会。”龙飞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后有些伤感，“宇飞自己当年倒不是很在乎学历，他只在乎自己能有多少本事。当年他曾经说过一句话：文凭是世界上最讽刺的东西，一张博士文凭，仿佛有亚当、夏娃下身那片叶的功用,可以遮羞包丑。小小一方纸就能把一个人的空疏、寡陋、愚笨都掩盖起来。”

“这话说的真——现实又刻薄。”刘帅听龙飞这么说，禁不住苦笑，“非是看透世事说不出这话来，真想不到一个十几岁的孩子能说这样的话。”

“这话不是宇飞原创，是钱钟书在《围城》里的话，”浩宁虽然在纠正刘帅，但也笑了，“但至少你有一点是对的，十几岁的宇飞能说这句话，要么是对人们因为文凭而无端争斗的疯狂看不惯，要么是自己只在乎学识，根本不愿意考虑这一纸证明。”

“是啊……”龙飞眼睛一亮，点头赞同浩宁的话，“浩宁你真是切中要害，我终于理解了，他愿意牺牲自己，成全那个人本硕博连读，也不奇怪了，文凭对宇飞没用，而那个人，却是宇飞心中最重要的人。我替他活着那么多年，竟然不如你理解他。”

“别这么说……”浩宁不太习惯龙飞把自己和一个已经魂飞魄散，身体里却住着一个神的人相提并论，想到这里，浩宁想到了周源，也是一个没有灵魂的肉体，被一个神附身，于是继续问道自己心里的一个存在已久的问题，“那个时候的他，到底是他，还是你？你们两个，到底什么关系？”

“我不知道，”龙飞有些迷惑，低着头闭着眼睛想了一会，“这不是夺舍，更像一种延续，仿佛我就是他的生命一样，但我又知道我不是他，不论怎样，那几年，我活成了他，就是这样。”

“你活成了他？”浩宁仔细咀嚼着这句话的意思，顿时明白了龙飞这种智商看起来极高，但行事有时又有些不着调的原因，一个活成了别人的人，怎么可能活的正常？这就好像一个没有理财能力的人突然得到了一亿美元的奖金，他是不知道如何花的，自然行事风格就有些不搭界。

“那场洪水到底是怎么回事？”刘帅想起浩宁开始问的那个问题，“就算当时你在宇飞的身体里，以你的本事，也不至于被洪水淹死吧？”

“那时我们一起去旅行，没错，就在瀑布上游，”龙飞点了点头，回忆道，“这是我现在也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那天原本天气很好，谁知我们几人在河边时，我却感觉到前方水元剧增，不多时，河流上方即将倾盆大雨，如果不出意外，20分钟之后，我们所在的地方将会有大洪水，很可能堤坝损毁。”

“那你们还不赶快跑？”浩宁瞪大眼睛问道，“那么紧急了，得赶紧疏散人群啊！”

“哥哎，你傻啊，”刘帅这时有些同情的看看浩宁，“你的推理，只能用在凡人身上吗？你别忘了这是个龙神，他遇到前方下雨的第一反应是什么？”

“呃……”浩宁脸一红，好像自己确实没有从神的角度思考问题，下意识的问道，“什么？”

“嘿……”刘帅一乐，“你还问我哪？这主意不就是你今天给龙飞出的吗？”

“我出的？”浩宁仔细一想，想起早晨给龙飞出的那个赚香火的馊主意，“不会是去上游阻止下雨吧？”

“没错……”龙飞苦笑一声，“我当时确实是这么反应的。”说完看了看刘帅，点点头，“还是你懂我。”

“别，我只是比常人多懂一些神的想法而已，而且这也是别人教的。”刘帅眼神黯淡了一些，随即问道，“那然后呢？为什么又有洪水来了？”

“我的神魂脱离宇飞肉体之后赶到上游，这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下雨，而是……”龙飞说到这里，嘴唇有些颤抖，顿时不敢说话。

“是什么啊？别卖关子啊你！”刘帅有些急。

“而是，天漏了……”龙飞憋了半天，终于说出这句话。

“噗……”浩宁一口茶水喷向龙飞，龙飞伸手一指，那些茶水乖乖的悬在空中，随即飞回浩宁的茶杯里，浩宁看着有些恶心，把茶杯放在一边，换了个杯子喝水。这样一闹，原本有些凄惨的氛围被龙飞这句话逗得荡然无存，“天漏了，你有病吧，你好歹是个龙神，你不知道雨水其实是水蒸气上升预冷……”

“废话，正因为我知道，我才觉得不可思议。”龙飞有些不高兴，感觉自己作为龙神的专业性收到了挑衅，“我知道我这么说你肯定不相信，但我说的确实是事实。”

“好吧好吧，怎么个漏法？”浩宁颇有些兴趣，看着面前气鼓鼓的龙飞，“你给我好好描述一下。”

“我说了你也不懂，”龙飞看了看四周，见服务员都在远处嗑瓜子聊天，伸手一挥，一层水雾将周围包住，浩宁知道龙飞这个法术，这是龙飞的幻境之术，不论这里发生什么，外界的人看他们这里，并不会发现异常。

龙飞吹了口气，桌子上的茶水逐渐从茶杯里流了出来，在桌上流程了一条小河，那小河里的水逐渐变成白色的气体升腾了起来，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个云彩，那些云彩逐渐变黑，过不了一小会，黑色云彩里开始有小灯一样的闪亮出现——浩宁知道那是闪电——开始稀稀拉拉的往茶杯里下起了“小雨”：“这是普通的下雨，或者雷阵雨，你们也理解的，对吧？”

“怎么着，用法术开始讲课了？”浩宁心里觉得有些好笑，突然觉得龙飞这种讲述自然现象的方式非常有意思，如果龙飞不做龙神，去做一个科普老师，却也非常合适，“李龙飞老师少儿自然科学课堂开讲啦？”

“别嘴贫，你看着，”龙飞这时被浩宁逗得笑了一下，说着那水雾消失，逐渐变成了一个蛋壳形的蓝蓝的样子，“这是当时我看到的蓝天。”龙飞指着那个蓝色蛋壳说道，那蓝蓝的蛋壳不久之后破了一个洞，破了之后，那洞里就哗啦啦啦留下了水，拿水仿佛不要钱的一下子喷到了茶杯里，茶杯里的立刻就满了，水很快漫到了桌上，流向浩宁和刘帅。

“我擦！“两人立刻向后挪，避免这水滴到自己身上。

龙飞见状，收了法术，那些水像有生命一样流回杯子里，还是原来那么多，没有一点溢出来，龙飞看看两人，说道：“那天我看到的天，看到的洞，看到的雨水，就是这个样子。”

“这怎么可能？”刘帅第一个说了出来，“谁都知道蓝天是气体组成的，这样的天怎么可能破一个洞，而且还从洞里面漏出雨水！”

“所以这事情才奇怪，而且我当时感觉到，这洞里隐隐有法力波动，”龙飞点了点头，讲述着这件既普通又奇怪的事件，“最诡异的是，当我想接近那里时，突然感觉到神魂不稳，这时一阵光芒打来，我当时就晕了过去，待我醒过来，我才发现那天已经不漏了，但是河水已经涨了许多，正向下游冲去。”

“天不漏了？”浩宁有些奇怪龙飞的描述，“你是说雨停了？”

“是天不漏了！”龙飞非常肯定地说，“那里原本根本有没有云，根本就下不了雨！之前之后都没有云！我非常清楚这件事！”

“但是你又说河水涨了很多？”浩宁仔细思索着，“也就是说，那场水，真的是那次天漏而产生的，而那个天漏，不是什么高人在做什么障眼法，而是真真切切的？这到底是……”

“……”刘帅不想在这件事情上过多争执，于是不管浩宁思考的絮絮叨叨，继续问道，“那后来呢？”

“后来……”龙飞继续回忆着，但闭上了眼睛，“我立刻飞回宇飞肉体所在的地方，那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神魂极其虚弱，仿佛受了非常严重的伤。而且当我回去之后发现，洪水虽然已经到了，但是并没有冲垮河堤……”

“那就好，”刘帅拍拍胸脯，“人能平安最好。”

“可是宇飞的肉体已经不见了，”龙飞继续闭着眼睛，仿佛在忍着什么，“我看到宇飞同行的那几个同学站在岸边，其中宇飞喜欢过的那个男人对其他人好像说着什么，于是我的神魂飞过去仔细听，希望能够知道宇飞到哪里去了。”

“你听到了什么？”刘帅有些不祥的预感。

“那人说，”龙飞表情有些扭曲，睁开眼睛，默然的看着刘帅，用一种陌生可怖的口气学着那人说话，“你们记住，宇飞是我们所有人一起推下去的，谁也逃不开责任，所以，宇飞是为了救我们落水的同学，力竭而亡……”

“一起推下去的？却要说成力竭而亡？”刘帅听到这话之后，冷冷的惨笑道，“力竭而亡？哈哈哈，真有这么不要脸的人吗？他们把自己的同学推到河里，为了逃脱罪责，竟然集体撒谎？他们——”

“后来呢？”浩宁按住刘帅，继续问道，“你发现宇飞了吗？”

“找到了，冲下瀑布，面目全非。”龙飞捂住脸，“别说以我当时的情况，就是现在的法力，我也无力回天，后来，我在天上，冷冷的看着他的同学把宇飞的尸体找到，假惺惺的运回学校，假惺惺的开了追悼会，火化，祝福。那表情，真像死了一个他们一辈子都舍不得的朋友。”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想再回到清北，再拿那个学历了吧？”龙飞看着刘帅，冷笑道，“一则，宇飞当年对学历并不是很看重，二则，我何必要和这些流着人血却长着兽心的动物被贴同一种标签？这种标签贴到我身上，是我的耻辱！”

“你……”刘帅看着龙飞用冷淡的口气说着义愤填膺的词句，默然没有说一句话。

“当然——”龙飞的表情稍微舒缓了一些，“不是每个清北的学生都是这样的，还是有很多对宇飞很好的人，比如，任老师，宇飞死了之后，任老师伤心难过了很久，这也是为什么，任老师见到我之后，会晕过去。”龙飞想了想，看着浩宁，“你说得对，这是人性的恶，与清北无关。”

“你现在，化成宇飞的样子——”浩宁看着面前的这位龙神，他从未想过，原本有些神神叨叨，不怎么靠谱的这位小神，竟然有这样曲折的故事，“是为了纪念么？”

“我的名字是宇飞起的，”龙飞看着浩宁，“我又做了几年的宇飞，我实在想不出换样貌的理由。或许——”龙飞看向窗外，“我还是希望那个曾经简单的、在龙神殿后山上动不动就骑在我身上的、飞向天空的、善良的小孩儿还永远活着吧。”

“你没想过报仇？”刘帅叹了口气问道。

“报仇？”龙飞凄然道，“报谁的仇？我的？那人并没有害过我。宇飞的？宇飞在知道那人害他的情况下，还让我保护那人，当我成为宇飞的时候，继承了宇飞的记忆后，我才知道宇飞对那人的感情多么强烈，他只是不能说而已。你告诉我，我怎么报仇？”

“所以你现在还会很冷静的面对那个人吗？”浩宁突然问道，“那个宇飞喜欢过，又害死宇飞的男人？”

“为什么不能？”龙飞眼神有些闪烁，“我刚刚都说了——”

“可是你面对陈步生的时候，”浩宁悠悠的喝了一口茶，“我觉得你并没有那么淡定。”

“浩宁你在说什么——”刘帅嘿嘿一乐正要嘲笑龙飞，突然表情呆住了，“你是说，害死宇飞的，是小文的表哥？这怎么可能？”

“你怎么知道的？”龙飞追问道，这句话，几乎等于承认了。

“猜的。”浩宁这口茶在口中回转了好久，终于咽了下去，“我倒宁愿我猜错了，哎……一个人毕业之后很快能够爬上高位，而且非典时刻能够用那种不顾员工死活的办法，再加上龙飞你说那人能提前知道清北内部政策，又能鼓动整个宿舍做那样的事情，没有一点儿后台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就猜……”

“哎……”龙飞叹了口气，“也是因为他是任老师的孙子，我才一直矛盾。”

“卧槽，今天见到他对你这么热情，”刘帅冷冷的道，“我还以为他和你关系有多么的好！原来竟然是这样的人！怪不得自己出了事儿连忙把人往自己妹妹这里塞，肯定是自己怕别的地方走漏什么风声！”

“你还打算见一次小文表哥打一次吗？”浩宁瞟了刘帅一眼，故意说道，“我还是刚才那个说法，只要你打第一拳，后面我就来，一阳指，七伤拳，降龙十八掌，生死符，天山六阳掌，你随便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启立说的——对，不打得他满脸桃花开，他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这个——那人毕竟是小文的表哥……”刘帅踌躇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好啊，你老早就给我下套是不是？你早就猜出来是小文表哥，故意激我说出这样的话？你说你现在怎么跟柯南一样，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推理出来这么多？”

“这还算蛛丝马迹？”浩宁拦住刘帅要打自己的拳，笑着嘲笑道，“这就差把正确答案告诉你了，是你自己见了小文整个脑子完全转不动了好吗？而且我也知道，不管是谁——”说着看着龙飞，“你也有你不能动手的理由，对吧？”

龙飞点了点头：“人心太复杂，我宁愿做一个庙里被人跪拜的神，也不想再涉这样的因果了——这也是宇飞对我的愿望。”

“哎，”浩宁低声叹了口气，想了想连忙转移话题，“你刚刚说谁是柯南呢？柯南可是到哪里哪里死人好吗？我到哪里哪里死过人？”

“嘿嘿，你是没死人，但是你到哪里吃饭，哪里就有打架的啊？”刘帅也轻微一笑，“你就是打架版的柯南，严重的社会不安定分子煽动者。”

“放P！”浩宁笑骂，“胡扯吧你，每次遇到打架，都是你和我在一起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安定分子煽动者不能是你？”

“啪！”突然传来碗摔碎的声音，“你们这里服务怎么这么差？把你们经理叫出来！”

浩宁和刘帅寻声看过去，突然发现整个餐厅的大厅里怎么突然这么多人？一看表才发现，几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说了两三个小时，现在正是用餐高峰时间，龙飞这水罩之外，已经做了不少的顾客，其中一个顾客身边的地上已经碎了一个碗，碗里的汤溅在地板上，仿佛一朵不知名的花儿，再看这顾客，五大三粗，活脱脱一个《水浒传》里的壮汉出世一般。

“我去？”浩宁和刘帅对望一眼，苦笑的低声埋怨道，“不是吧？这么准？你个扫把星！”

“谁是扫把星啊？”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两人定睛一看，周源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边，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