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崇焕接过资料,借着上方一个口子露出的一点阳光,仔细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表情越是惊讶,看完之后闭上眼睛半晌没有说话。
“陛下,真的还信我吗?”
崇祯漠然片刻,“若是你没有主动回京城,朕传旨的人已经派了出去,到时候一旦将你抓住,朕会剐了你!”
这话一出,瞬间让袁崇焕冒出一身的冷汗,仿佛这种事情真的发生了一样。
“依微臣之见,武安伯此人暂时应该没有反心,”袁崇焕抹了一下额头的冷汗,“若真想造反,他的事情应该可以做得更隐秘些才是。
而且,这次清军入侵之事,若是新军敷衍了事,甚至只是派出卫所兵正面驰援京城,那时候就算清军围城,武安伯也没有任何责任。
他偏偏要选择最困难,最受人诟病的一种方案,只是为了围歼皇太极!”
崇祯陷入了沉思中,这次若是宣府军拥兵自重、坐观其变,那么结果可能是大明九镇精锐毁于一旦,甚至京师难保?
“当然,微臣所说的,仅仅只是自己的推断,”袁崇焕变得谨慎了许多,“也不是没有另外一个可能,那就是这一切都是他的伪装。”
崇祯凝视着袁崇焕,目光的焦距却显然并不在袁崇焕的身上。
“他会是李成梁还是王莽呢?”
“既然陛下有疑虑,不如试他一试,”袁崇焕小心道。
“哦?怎么说?”
袁崇焕小心翼翼凑了过去,王承恩立马走过去挡在两人中间,眼神中带着警惕。
“无妨,”听完袁崇焕的建议,崇祯眼神微微一亮,自宣府军的呈送战报以来,已经过了一天了。
但崇祯一直就有些心神不宁,京城边上驻扎着这么一支强军,却并不怎么听朝廷的指挥,若是想要造反,江山可能就瞬间易主了。
他下定了决心,还是试探一下唐泽,再来决定封赏吧!
……
广渠门外5里,新军军营。
唐泽眼前正站着两个身份特殊的人,卢剑星单膝跪地,一脸惭愧的表情。
另一个是肩膀上扛着苗刀,一脸吊儿郎当的丁修。
“请伯爷降罪!坏了伯爷的大事,”卢剑星低着头不敢看人。
“这是确实是怪他,”丁修嘴里叼着一根草,“说个谎骗骗皇帝就可以的嘛!竟然直接承认了,连谎都不会说,还做个屁的官!”
其他人都没有给卢剑星求情,倒不是因为不熟,而是他们本身就没觉得伯爷会生气。
“丁修,会耍心机了,看来在锦衣卫里面也学到了一些东西,”唐泽呵呵一笑,揶揄道。
“伯爷啥意思?我是直肠子,我不懂!”丁修顾左右而言他。
“你不是在夸卢剑星耿直吗?怎么我猜错了?”
“伯爷英明,”丁修脸上露出一丝很做作的震惊,“圣明无过伯爷!”
“行了行了,”唐泽没好气地挥了挥手,“起来吧,我什么时候说怪你了?当初就没打算让你去卧底的,完全是顺势而为。
现在既然已经被发现了,那就算了吧!本来也打算玩无间道的,没这个必要。
以咱们现在的实力,就算被崇祯知道了,也没关系。
我一直以来不想大张旗鼓的原因,一个是因为前面我们根基还浅,经不起疾风骤雨。
另一个是我个人还是挺同情咱们陛下的,他可能有很多缺点,但确实不是亡国之君的做派!”
众人默然无语,穿着补丁龙袍的皇帝,不敢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怎么也算不上昏庸无能了。
卢剑星缓缓行了一个军礼,默默表示了对伯爷仁慈的感激。
“伯爷,既然陛下……我是说崇祯,已经发现了伯爷做的事,是不是应该不会召伯爷入京了?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卢剑星默默提出了一个问题,激起了军帐内的热烈讨论声。
“直接走吧,事情瞒不住了,接下来我们可能需要面对明军的合围了!”
“打吧,这一仗迟早要打的。”
“那倒是未必,陕西山西两地今年遭灾很严重,听说已经出现了几十股的大小农民军,朝廷未必有机会管我们。”
“没错,短时间内朝廷是不敢再开战了,也没法再开展,如今九边重镇除了被打残的关宁军,边军还有军队吗?”
“不管怎么说,还是要等封赏的圣旨下来再走吧,咱们伯爷立了这么大功,就算伯爷不在乎封赏,但他们不能不给啊!”
说来说去,意见都无法统一,有想要直接走的,有人想要静观其变的,甚至还有人提议直接攻下京城的。
唐泽坐在上首,默默望着他们热火朝天的讨论,并没有插言。
在新军内部,这种事情大家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对于接下来可能面对的挑战他也从来没有瞒着大家,这些事情瞒着只会让内部滋生怀疑。
“报告!”
正在这时,从帐外传来一声报告声,一名士兵走了进来。
“有圣旨到了,有太监在营外让伯爷去接旨!”
唐泽站了起来,“终于来了,看看究竟会面对什么吧!”
他走出帐外,身后跟着十几位新军的主要将领,一路来到大营门口。
大营外面,有数十骑护卫着几名太监正静静等候在营外,领头的是一个老太监,正板着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整座大营。
唐泽走了过去,一挥手,大营寨门缓缓打开。
老太监下了马,从身后小太监举着的锦盒里缓缓拿出一封黄色的圣旨。
他扫了一眼四周,看着那些士兵没有一个下跪,眉头深深皱起,朗声道:“圣旨到!所有人跪迎!”
士兵们面面相觑,并没有人下跪,而是望向伯爷。
唐泽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对着老太监叩了一下胸,发生沉闷的响声。
“甲胄在身,伤势过于严重,无法行全礼,请公公恕罪!”
他从来都不喜欢下跪,以前他是不得不忍,现在他是不想再忍了。
老太监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营门外的气氛有些僵硬,萧瑟的北风带来了深深的寒意,让人不自觉的打着寒颤。
随后,老太监的眉头突然打开了,脸上出现了一丝笑容。
“武安伯免礼,难怪能轻易击败皇太极,这样才有虎贲之师的样子!”
老太监泰然自若地走了进来,走的时候不断地有砰砰声响起,这是新军将士们在行军礼。
将士们望向这些太监的表情大多有点好奇,在宣府镇并没有这种生物,也难怪他们好奇。
唐泽微微侧身,对这个老太监起了一丝好奇。
他跟了上去,随口问道:“公公怎么称呼?”
“刑余之人,贱名不足挂耳!”
唐泽听完这话微微一笑,“决定一个人不是他的过去,而是他的选择,比如三宝太监我就一直很尊敬。”
老太监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异色,“王承恩。”
唐泽也愣了一下,眼前这个老太监就是鼎鼎大名的王承恩?
“久仰久仰,”他下意识拱了拱手,这种愚忠之人他并无多少钦佩,但对于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他还是带着一丝敬意的。
对于唐泽的话,王承恩愣了一下,奉承和恭维话他听多了,但久仰这种词还是第一次听到。
没等他细想,帅帐已经到了,他径直走到帅帐正中心,摊开圣旨,死死盯着唐泽。
“武安伯,接旨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