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焕居高临下的看着俞老夫人,目光中带着逼视,不出几息,俞老夫人颇感压力,眼神闪烁起来。
俞老夫人捏紧了拐杖,心中摸不着底,生了退却之意刚准备开口,就听上头传来秦焕冷冷的吩咐:“本督的外甥女,轮得到你一介乡野村妇授教?”
俞老夫人满是褶子的脸唰的一白。
俞修庭头皮一麻,快步走上前将俞老夫人揽到了身后,躬身作揖,强作镇定:“秦大人,下官母亲也是关心则乱,还请秦大人宽恕母亲鲁莽。现如今重要的是请人替式微看看伤势,下官已经请人将府医领到前厅……”
云霁站到秦焕身侧,瞥了一眼拉着他腰封不松手的卫婳,神情微妙,“大人,这……”
云霁还没说完,就见秦焕转身将卫婳抱了起来。
小孩儿的身子轻飘飘的,真把她抱在怀里,秦焕才意识到这些年对俞家姐弟俩着实是亏欠了。
秦焕将卫婳稳稳抱住,朝前走去,无视了身后所有人震撼的目光,包括卫婳本人也是满满的不自在。
卫婳身子不好,病得最重的时候,出门也是经常被爹爹和弟弟帮着。可是即便是爹爹和弟弟,也都是背着她出门,还从没有人这样抱过她,卫婳僵直着身子,过了好久才小幅度的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将头摆到一边,藏起了自己略微有些发红的脸,寻思自己怎么就一个晃神,被他简单一句:“别怕,舅舅护你。”
就哄出来了。
卫婳用余光瞟了一眼秦焕,自下而上的视角,都没能削减秦焕的容貌半分。
卫婳感慨,真真是美色误人。
俞望舒看见秦焕抱起卫婳的动作,心头狠狠一颤,脚下一划登时就冲过去了,本以为会听见姐姐惊慌失措的挣扎声,没想到卫婳老老实实的靠在秦焕怀里,头都没抬一下就从他面前走了过去。
俞望舒冲到一半停了下来,想要说话,喉结滚了滚却没说出口,眼睁睁的看着秦焕将卫婳抱了出去。
说实在的,俞望舒和俞式微,虽然是亲姐弟,可是俞望舒有自己的打算,又因为张氏阻挠算计的缘故,常年不在府上,和俞式微在幼年培养起来的感情,现如今只靠血缘这层薄薄的关系联系着。
俞望舒是在意俞式微的,可俞式微这么些年越发沉默胆怯,早已经不和俞望舒接触了,俞望舒也怕姐姐对自己疏离不远接近,现如今看她老老实实跟秦焕走了,心想先让她乖乖去给大夫看看,日后的事日后再打算也不迟。
这样想着,俞望舒恢复了平日的镇定,装作无事的跟在了俞修庭的身后,追秦焕而去。
张氏落在后面,俞望舒分了一丝心神看了看她,一双狐狸眼眯了起来。
平日里经常跟在张氏身边寸步不离的崔妈妈不见了,他记得之前,那老东西还跟在张氏身边的。
俞望舒转了转眼珠,张氏很有手段,这次他以为姐姐去世冒然回府,恐怕已经打草惊蛇了。
俞望舒拇指和食指捻了捻,眸色渐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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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厅东厢房
俞家人个个心怀忐忑的等候在门帘外的会客堂中,俞府的府医没能派上用场,一路被秦焕召来待命的太医院院使正在里头替俞式微看诊。
俞式微之前的身子不好,往年一直是卫长风求得先帝的首肯,特意派了一位太医到卫家,专门替她治病,说来凑巧,当年的太医就是眼前的太医院院使林大人,这也是俞式微重获新生后遇见的第一个熟人。
她果然还是重生在了大庆朝,而且看林太医现如今的地位,她来到了几年以后的大庆朝。
俞式微眼底精光更盛,她不惜魂魄俱灭也要杀魏画同归于尽,可她失去意识以前也已经察觉到,魏画根本没有死,她父母弟弟的命折在魏画的手上,俞式微誓报此仇。
俞式微正想着,林大夫已经施完了针,擦拭一番后收回了针囊内,起身作揖,说道:“督公大人,俞大小姐的伤势已经无碍,可是俞小姐身体十分虚弱,想要完全恢复还需得静养一阵。服用老臣开出的汤药,每日煎服,持续一个月便可彻底无恙。”
秦焕点点头,“劳烦林太医。云霁,带林太医下去开药方。”
“是。”云霁领着林大人走出厢房,候在会客厅的俞家人蜂拥而上。
隔着一层珠串的挡帘,俞修庭轻咳了一声,冲着房内道:“秦大人,可否准允下官见一见小女?”
俞式微目光一动,多好笑啊,一个父亲要见女儿,还要经旁人的准允。
俞式微将腰间的锦被往上提了提,她生在和睦的人家,却也知道这世间,并非所有爹娘,都和她父母一样。
俞式微拉好被子,立即从锦被下伸出手拉住秦焕的袖角,眨了眨眼睛,瓮声道:“小舅舅,微儿能不能不见爹爹?”
她声音小,隔着一层珠帘,外头的人也只能看见,她在和秦焕说话,说什么却一无所知。
秦焕的眼睛往下瞥了瞥,落在她指尖捻着袖角的部分,薄唇抿成了一条线,目光深谙不知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温声说:“不见就不见。你受的委屈,舅舅替你讨回来,你在这好好休息。”
说罢,他轻轻拉开俞式微的手,放回了锦被底下,起身朝厢房外走了过去。
转过身的一瞬间,脸上的神情也由温和变为冷硬。
候在珠帘后的锦衣卫替他撩开帘子,秦焕踱步而出,冷冽的目光扫过俞家众人,沉声道:“微儿的身子无恙,她不想见俞将军。都出去,将之前那个丫鬟带去前堂,本督亲自来审。”
片刻后,东厢房的人就走干净了,除了守在门口的锦衣卫,没有人敢在东厢房的庭院之内走动。
俞式微等了一炷香的功夫,走下床套好绣鞋,披了件披风,推开厢房的门。
“俞小姐。”两名锦衣卫转身行礼,一人关切道:“俞小姐,督主让俞小姐好好休养,俞小姐这是?”
俞式微抿抿唇,轻声说:“我想去、前堂看看,行吗?”
“这……”
锦衣卫有些为难,“可是督主有令——”
“我偷偷的去,小舅舅会答应的。”
俞式微费了些口舌才说服两个锦衣卫,在其中一人的看护下,去了前堂。
她从耳室溜进了前堂,透过布帘的缝隙,朝堂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