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凌若萱没有生气,也不会因此绝交,周墨桐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一个夜晚之前还是让他心脏停跳般的气氛,如同走在刀尖,昨天晚上就又像之前那样开着玩笑的口气。
梦幻一般,真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恢复到平常的生活。
周墨桐不知道是否是自己总是习惯性地想得太多,心思太细,或许是人际之事本就是如此,隔膜便是隔膜,再细小也像是进了眼里的沙。
五月回校,第一周由老师帮大家整理这次模拟考试的考卷,再之后就完全安排大家自主复习,不再讲课。
事实却是,连课都没兴趣继续听下去了吧。
英语何老师好像觉得这次考卷考了很多复习时的盲点,于是借机会又在黑板上写下长长的板书,周围只剩下记录的声音,这种时候,周墨桐也只好提笔草草地记录,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翻开看。
不考虑要写得工整些,很快就全部抄完,然后把手放在桌子下面玩手机,反正过了教室中间线就是“安全”地带。
椅子腿突然被从后面踢了几下,力道一次比一次大,毫无疑问,这是筱玉叫他时的暗号之一,另一种是用笔顶他的后背,不过自从刘大彤说那是《那些年》里沈佳宜的习惯,她就改踢椅子腿了。
踢了第三次,周墨桐回过头去,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你记笔记没?”
“记了,你用吗?”
筱玉把写满女生清秀小字儿的笔记本从一本练习册下拉出来,展示给他看,说:“不用,我还以为你没听课呢。”
忽然觉得有些感动,想起之前筱玉没考好还梨花带雨的那个夜晚,他承诺说会让她的历史上八十分,不过后来也只是一起背了背最基础的“大块内容”吧。周墨桐突然很想为她准备一份复习材料,在最后的这个月。
一向不特意练历史题的他,拿出之前买的那本全新的“高考高手”,逐课做下去,把自己做错的,或是觉得足够绕弯的题圈起来,慢慢连题目带选项抄在一个本子里。本子是新买的,封皮按筱玉的审美,选的是西式建筑的风格,全弄完之后,会一起送给筱玉,也算是还了那个辅导她历史的承诺吧。
反正现在的他,对于接下来的高三,已没有了什么盼头,什么样的成绩,还有什么用呢?
他每天琢磨着怎么整理历史,教材是分类别纵向介绍,他则想按时间朝代,东西方横向比对,但是又觉得这样工程量很大,最后还是细心地把历史大框架整理了出来。
每一课教材留出的小字部分,也特意挑重点,抄在上面——毕竟这些小字是出题人最喜欢的,又不引人注意,又不算超纲的内容。
他希望这会是最完备的历史复习材料,事实上,也确实是。
除了那些每个高三文科生都已经烂熟于心的大段知识点,所有细碎易错的部分,都被他记载在了上面。
对于他来说,终于进入了后高三时代,他不再像以前那样赶着做自己的数学练习册,开始更多地,静静看着这即将离散的高三。
中午和晚课前和鑫哥出去倒垃圾,绕了一大圈,去超市买了雪糕,慢慢悠悠地走,让修增抓了个正着,鑫哥满脸无辜地说是同学让帮忙带的,修增一双小眼睛,无奈地看着他俩,最后只得放他们走了。
“嗖儿嗖儿”地跑,离开了修增主任的视线,赶紧撕开雪糕纸,把雪糕塞进嘴里,松了口气笑着说:“哎呀,还好刚才没吃。”
大家都在上课或是上自习,被拘囿在教室里,前面是班主任老师镇守,安安静静。在这样的时候,穿过宁静的校园和教学楼走廊,有一种别样的感觉,好像站在世外,静静地看着这里。
一个月之后,就要离开了,再回来,估计还会被门卫大叔拦住吧。
晚课去跟鑫哥他们一起绕到另一边,主任室那边上厕所,因为晚上校长室没有人,就会有学生去那里抽烟过把瘾,没有烟味的只有年级主任这边。
回来的时候,发现没想到历史晚课也彻底变成了自习,大概到了最后这个时间,爱磨叽的菜姐也决定放大家自己复习了吧。
回座位的路上,家琳朝他招招手,想问他几道历史题,他旁边的座位刚好空着,就招呼周墨桐坐过去,让他坐下,就知道这肯定是个“大工程”。不过周墨桐倒也不着急回去,没有永无止境的数学题要做,反而觉得很清闲。
历史题两三分钟就能做完一页,数学两三分钟做完一页那只可能是没有一道会的题,只好跳着做完了一页。
周墨桐给人讲题一般是要拿自己的教材的,他自己的历史书好像有什么魔力一样,总能第一时间翻到想找的地方,而用别人的书则要费一番周章才能找到。
不过这次倒也不太方便回去取书,毕竟是在课堂上,就算老师没在讲课到处乱窜也是不太好的,虽然只消解释两句,但周墨桐并不喜欢去解释这种事情。扫了一眼他手上水笔划过的几道题,好在这几道题都不太需要翻书。
题讲到一半,周墨桐感觉书桌右侧有个身影,抬头一看才发现是小玉从后面过来了,一本历史练习册显眼地抱在胸前,一副要过去问题的样子,不过现在有人在问,但她好像也不急着去排队,反而到他这边。
“你干什么呢啊?”她问。
“给他讲题呢,一会儿就回去。”
小玉“哦”了一声,往回走,好像本来也没想问题,拿着个练习册不过是当成挡箭牌而已。
“哎!怎么了,想我了啊?”周墨桐压低声音问。
她扭头笑着,朝他瞪了一眼,少女嗔笑的样子比什么都好看:“切。臭美。”
依然是细细小小的声音,晕散在晚课的宁静里。
窗外,是这最后的五月,高中最后的夏天。
操场湿漉漉的,炎热的夏季留存不住积水,只剩下地面泅湿的深痕,像是眼泪犁开的沟壑。
不再去想,说得轻松,其实做起来,也更轻松吧。
但那意味着,要在全中国,如此众多的大学、如此众多的城市,恰好选中同一所,或是同一座,如同买彩票中到百万大奖一般的概率,一旦选错,就是万丈深渊。
差之毫厘,今后便是天南地北、后会无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