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候早已回暖，灰暗的枝条上也发出嫩芽，候鸟应该早已向回归线飞翔，一切都已经带着融化的潮湿向这个暖春前进，完全不像还会在下雪的模样，因为季节从来就是无法逆转的东西。
雪花还是从阴霾的穹顶，铺天盖地的飘落下来。
融化的速度，让它们连地面都来不及亲吻一瞬，就消融掉了。
这只是刚开始而已。渐渐的，稀稀落落地覆盖上去。同桌刘大彤趴在窗台上，说这简直像是甜甜圈上的糖霜，慢慢竟也堆积了起来。
几乎不可思议。
枫原的气温昨天还让人迫不及待，想脱掉家长让披上的外套和校服下面厚厚的毛衣，却就在这还揉着睡眼就已经漫天下起的飘雪之中，冰冷了下来，融雪吸热，虽已注定强弩之末，却还是前赴后继而来。
世界上永远不缺少奇迹的存在。
本以为今天一定间操暂停，又可以和徒弟阿田遛弯，聊点子虚乌有的内容，暂时抛开高考，没想到刚到学校就听说早自习男生要下去扫雪。他从不戴手套，冬天也不喜欢戴帽子，总觉得那样看起来好像很怕冷似的，而男子汉不该怕冷的。
至少他觉得。
不过扫雪没有手套的话，手指很快就会冻僵的，尤其是清晨的这场雪，唤醒了他们刚刚开始淡忘的寒冬的气息。哈气在空中翻腾着，周墨桐从鑫哥那里借了一只手套戴上，望着茫茫的人群，分不清哪个班在哪里，也就放弃了寻找凌若萱的打算。
雪不厚，薄薄的，一铁锹铲到头，就能清理出一条通路。大家都开玩笑说，就是为了不弄脏校领导的车轮胎，才让大家出来扫雪的。
其实他们不抵触扫雪，甚至最后是班主任杜姗老师下楼，叫男生们回教室自习（因为按照惯例，早晨安排扫雪的，话第一节课都会自动变为自习），大家还都对外面这清冷的世界恋恋不舍。
扛着锹回去的路上，见陈自强早就偷懒出去，和十四班的男生闹起来了。猜都猜得到，一定是他先贱兮兮地撩闲，然后被一群人拎着铁锹一路追杀，被按倒在雪地里往衣服缝里塞雪，大呼“错了错了”。站起来之后又恢复原来的贱相，劲儿劲儿地拍人家的肩膀，再被人撂倒重复同样的戏码。
刚好看到在旁边看热闹的苏玉和凌若萱，于是也跟着一起看热闹，其实早就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他本来也不想多看他。
结果陈自强回来的时候，衣领和发梢里都是白花花的雪花，颇是狼狈，周墨桐不禁嘴角僵硬地一勾，喷出一声不屑的假笑，比了个中指过去。
“瞅啥瞅？”陈自强没好气地问他。
“稀得瞅你？”装出大惊小怪的样子反问，冷冷地结束掉话题。
然后他用手机看见陈自强在空间发状态说他“整天在那摆出那副样子，给谁看？”
周墨桐看过虽然恼火，可他绝对不容许自己表露出来，只用非常无所谓的语气在空间发了条说说调侃着：“怂样、贱样、狼狈样，我喜欢的样子你都有。”
他知道他一定看得到，从那没有回复，但在空间留下了的访问提示里，就知道他一定看得到自己的讥诮。
他知道自己比不过他，与他作对的时候，也只有靠这种精神胜利法，简单地说就是鄙视他，鄙视他，再鄙视他。
不过这样针锋相对过后，韩笑、馨馨、王胖他们，都来问他发生了什么，周墨桐只是懒得解释，就说没事，草草带过。
只是没想到，凌若萱的兴师问罪这么快就来了，就在那天晚上。
话题依旧是因为凌若萱在自己空间的一条留言开始的，与往常一样：
“不要在意别人在背后怎么看你说你，编造关于你的是非，甚至是攻击你。人贵在大气，要学会对自己说，如果这样说能让你们满足，我愿意接受。请相信，真正懂你的人，绝不会因为那些有的没的而否定你。”
“有病了？”小人在后面下面问她。
“你（才有病）。”
——这一切看起来又是让周墨桐看着就不禁眼红的日常斗嘴，总有些时候，他真的很嫉妒他们的关系，所以才会在知道不可能与她成为情侣之后，这么拼命的想和她成为朋友吧？
可他不能成为小人，也许就是因为文理分班时的那一次逃避，他就是他，周墨桐，属于他的问候，只会是这样中规中矩：“怎么了？又有人说你坏话了啊？”
“天天都会有，太正常了。”
“然后还刚好都被你知道……”周墨桐后面跟了个流汗的表情。
“不知道啊。”她说，“我没那么神。”
“哦，这次不是因为什么事情啊？”
扣扣弹出了她的视频请求，看来上次去她班一趟也没有解决她容易点错的问题。“啊，又点错了。”
“这就是手指头大。”周墨桐调侃她。
“嗯嗯。”
“呃，还承认了。”
“啊。”
“这玩笑开得就没意思了。”
“是呗，不爱犟了。”
“呃……”
“嗯嗯。”
“这么稳当了呢，不像你啊。”
“嗯嗯，我要稳重。”
“累得懒了吧？”他还在为她开脱，只是竭力想从她那里证实，她不是只对他开的玩笑不爱犟了这件事。
“还行。”
“干什么呢啊，现在？”
“玩呢。”
“还是那个鳄鱼洗澡吗？那个挺难的，截流那关我一直都没过去。”周墨桐上星期自从听他说过就下载下来玩的游戏终于派上了用场。
“我也是！！！”她非常共鸣地在后面加了好几个叹号。“跳过去了。”
“嗯，我也跳了。”
“呃……”
一阵无言。“明天以后估计就不能再下雪了吧。”周墨桐继续没话找话，努力把话题延续下去。
“太好了。”
“嗯，你不喜欢下雪呗？”见她这么说，周墨桐便继续追问下去，希望了解她更多。
“不喜欢冷。”
“这不一个意思么？”
“啊，差不多。”
“也不喜欢下雨呗？”
“嗯……”
“就喜欢晴天啊？”
“啊，没有太阳就不开心。”
“所以黑。”他继续有意地开玩笑，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反应，可是依然没有看到她的还击，只是平静地接受了他的调侃。
“嗯嗯。我想问你点事。”她突然说。
“说吧。”他说。
“你跟他怎么回事？”
“每次你问我，都是他的事。”周墨桐有些不满，更多的是有些哀怨地说道。“没什么，就是闹着玩的，大伙都闹着玩，他就觉得是我说，所以就是对号入座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