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是浅的，研究是深层的，然后研究之后才能宣传…”

“不研究他的本质凭什么纪念他？”

“不纪念，都忘了的话，还研究啥……”

“谁会纪念一个普通人？”

“那也不会研究啊……”

“纪念，除了记住，还有怀念的意思。”她说，“反正我就感觉都对，怎么说都行。根本不是应该叫真的东西。”

他发给她一个流汗的表情。

然后她几乎用抗议的口气抱怨了一大串：

“特别没有意义！语文较真的东西就没有意义。”

“你说个病句，说错个成语，谁还能听不出来是啥意思啊，是不！”

“就那前三题，我看哪个都对，都跟原文差不多还都不全一样，你说怎么选，啊？”

用郁闷的口气回复着她，但屏幕这一端，却映照着他偷笑的脸。

他只好说，“对……咬文嚼字是没意义的，但分是有意义的……”

“呃…”她不得不承认，“是…”

“找不同的地方呗，找偷换概念的地方。”他回答刚刚她那句发的太快，自己还没来得及回复的，关于前三题的内容。

“还有那古文，答案怎么就知道古人是怎么想的，是什么意思，凭什么答案理解的就是正确的啊！”忍不住吐过槽后才回复刚刚他的那句，说：“我感觉哪个都偷换了。决不可能，和基本上不可能，一样不，算偷换不？”

“这个题我也不大清楚，我就知道，基本上不可能换做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偷换。”

“都是不可能，程度不一样呗？”

“绝不可能就是不可能了，基本不可能就是很难但也有例外……”

“那A呢，第一句还加了个宾语呢，意思都变了，怎么还能对呢？”

“哪个宾语？”

“就是，和原文不一样。”

“语序上可以不一样，含义一样就可以、”

“不是啊，我觉得是偷换概念。”

“哪里偷换了？”

“前半句，原文没有书法啊。”

“后面‘可见……’不是提到书法了嘛。”

“那不对啊，缩小范围了。”

“‘既是材料又是题材，可见……’前是后的原因，对吧？”尝试着按他的理解给她讲题。

“是。”

“所以什么的材料，什么的题材，不就是指后面的书法了么……”

“不啊，前边没有范围，选项里给加的。”

“省略了呗。不可能没范围啊。”

“不这么想，如果是省略应该在前边说。”

“哪有什么东西是没有限定范围的……”

“你知道不，现在咱俩的对话就是我当时的内心纠结。”

“是么？”

“嗯嗯，其实我就是自己跟自己对话，说的就是刚才这一套，但还是觉得谁也没能说服谁，”

“它是一个复句里的，前后就一定有关系…”

“但我也选的A，虽然我觉得他不对。”

“呃……”

“啊，真好，从来没有人跟我争论这些，终于找着人了，哈。”她突然感叹说，不禁让他心头一暖，好像自己漂泊着的心，终于找到了它的存在感。“把我内心的纠结过程全说出来了。一考语文我就觉得我精神分裂。”

他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继续纠结在那道题上，“前面是关系是什么，后面是指前句说明该关系是何等密切……这回能懂么……”

“不…”她说，“我自己的想法我都特别不理解。”

“什么想法？”

“两种想法呢，就是我说的和你说的，我都想了，都不理解。”

“那凭感觉选吧，靠语感……在中国活这么多年差不多也能选出来，怎么说也是中文。”

“我感觉我白活了…”

……

“你英语好不？”他问，明天第一科就是英语。

“不…”算是明知故问，然后她发了个捂嘴偷笑的表情，说，“你要给我传答案吗？”

“我英语还不如你呢……”

她发来的表情换成了抓狂的。

“单词，没背过…”她说，“愁死了。”

“我感觉你哪科都考得挺好的。”

又一个抓狂的表情，“你这么说我更有压力了。”然后她又发来一个表情，卡通的黄豆上是一个委屈地对着手指的表情。

“没事没事，还不是高考，还有时间……”

“（抓狂）自主招生。”

“你要报么？”周墨桐唯一知道的是，如果她真的报了自主招生，他就可以在高考之前，知道她会考哪所学校。

“不知道。”

“好像挺难。”

“没用是不？”

“也不是。就是很难。”

“哦。”

“不是没用，整上了还是挺好的。”

“整不上。”

“我是不打算报自主招生，感觉比较累、而且浪费时间吧。”

“嗯。”

“我上次考试才510.”

“我也差不多。”她说。

“差多了，高27呢。”

“你不文么？”但每年的录取线，都是文科比理科高上很多呢。

“那也不能差这么多啊……”

“能吧。”她问，“你多少名？”

“35.”

“那么狠。”

“我们文科才200多点人。”

“那也好，”她说，“咱俩不差不多么。”虽然太清楚自己和她的距离，可周墨桐还是特别喜欢她后面的这句话，好像空气里也能嗅到若有若无的甜蜜。

“听说你想考厦大。”那次晚上在中厅，林佳音说她帮他问到的。

“我还想考复旦呢，都扯蛋，不可能的事儿。”

“呃，我以为是真的呢。”

“我当时非常自信的觉得我能考上，现在才发现我能上油院就不错了。”又是自暴自弃的论调。

“这就是前一阵的事…”

“嗯，对，”她说，“一个月理综，把我信心都考没了。”

“那，继续自信呗。你绝对是考北京、上海的料，知道么！”

他说，似乎突然之间不再考虑自己能否追上她和他之间，就算她原地踏步，也遥远到难以在终点之前逾越的天堑。

因为内心深处的那个声音，只是说着：凌若萱，就这样继续优秀下去吧。

她没有回复，头像也慢慢黯淡了下去，过了大概二十分钟，才又重新明亮了起来。

“刚才你说啥了？”一头雾水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