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第一批下井的人比想象中要多,有安德烈,那一对英国间谍,一个埃及本地的医生,那个军官也跟了下来,四个倒霉鬼加一个监军,还算正常的配置。
意外的是那伙欧洲人里也派出了两个,一个是文质彬彬的日耳曼学者,另一个则是金发的红衫少女,没一点紧张的样子,少女还在和身边的男人挥手告别,后者敷衍地用手杖把她推开。
你们是来探险还是来郊游的?安德烈浑浊的蓝眼珠里透露出一丝忧色。
他尝试向军官索要几根火把或者一盏油灯,进入地下不仅需要照明,用火焰来检验氧气成分也挺重要的,但得到的永远是拒绝。
弗朗哥笑吟吟地,他的女伴也毫不担心,医生在闭目祷告,学者和少女则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山谷中的深坑,以及经过简单加固的地下入口。
这些五花八门的家伙,总不会都是什么邪神献祭的狂徒吧。安德烈放弃了在这个问题上的纠结,转而做起了在漆黑中自如行动的准备。
身后的汽灯闪烁着明亮的光,把一行人的影子在简陋搭成的工棚上来回扯弄。安德烈深吸了一口气,站在队伍的最前面,迈步向下。
眼前登时一黑,仿佛背后灯火的光线像是草原上的羚群,被空气中无形的猛兽驱赶猎杀。但也不是预料中彻底的黑暗,而是保留着一丝仅供人模糊视物的程度,仿佛黄昏中的黄昏,黎明前的黎明。
不算是诡域,安德烈立即判断出来,只是某种秘境,在满足条件的情况下就能打开,不过神秘的气息极度古老,难怪他们不给自己派发照明工具,看来这里并不【允许】使用。
甬道比想象中要宽一些,几乎能供这一行七人肩并肩前行,不过队形展开来后,则是安德烈一人在前,医生紧随其后,间谍夫妇拖开一点距离,最后才是学者、少女和断后的军官。
随着逐渐向深处走去,两边从斑驳的石壁渐渐变成了有规则的线条和图画,引起两名郊游客的议论和赞美,但走在前面的人却越来越紧张起来。
“这是暴露在矿井里的矿石么?不对,这都是画?黎曼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少女伸手抚摸着壁画,好奇地问道。
“在古代的埃及,地下的一些矿石被称作【赛特之骨】,赛特是埃及九柱神之一,我们这次的探索,有90%的概率就是一间祂的废弃神庙,祂的神职包括沙漠、风暴、战争……”
黎曼笑呵呵地答道,让前面的人都忍不住探出耳朵来听。
安德烈却听不清楚,因为跟在他背后的医生又开始祷告起来,是因为异教的古神亵渎了他的信仰,还是这家伙被吓得不行了?
“罗斯托夫先生。”安德烈的耳朵里,忽然清晰地分辨出一道细微而清晰的声音,反复地呼唤着他,一开始吓了他一大跳,但他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踏入秘境导致的幻听,而是有人想要秘密地寻求联系。
他不经意地向后勾了勾手指,如果是把精力都投放在他身上的人绝对能注意到,而这动作又细微到别人极难发现,除非他们是极擅长观察的那一类人。
那声音便继续说了:“我不信任这些外来人的诚意,也不信任他们的能力,罗斯托夫先生,我们得想办法自救。”
如果这时候安德烈还猜不出说话的是谁,就连他伪装出来的那个莽汉的智力水平都维持不住了。他本来想用食指阻止他,可一瞬间想不清楚阿拉伯人是用点头还是摇头表示否定,便叹了口气,径直转身说道:
“阿卜杜拉医生,我完全同意你说的前两句话。”
医生的脸上顿时暴露出不知所措的神情,跟在他们背后的弗朗哥礼貌地停步,给他们留出谈话的空间。
安德烈不介意后面聚拢过来的五人,指着他们说道:“我不管他们会不会放我们活着离开,也不觉得他们已经适应了埃及的神秘仪轨,但我还明白一个道理。”
他一步跨过去,像是人立而起的熊俯视战栗的骆驼:“这里不是人类的领域,而是神的,我宁愿死在人的手里。”
嘭的一声,阿卜杜拉的脑袋直接爆开,斑斓的血和别的浆子朝安德烈的脸上糊了过去,他随手一抹,像是脸上提前蒙着一张羊皮纸一般,把肮脏的浆液都甩在墙上。
安德烈转过头去,与此同时,剩下的四人也都把目光汇于一点。
军官缓缓地收刀入鞘,平静地像是杀了只虫子:“会有人死的,既然他不安分,那就是第一个。”
这是那个军官立威的警告,目标既可以是恶贯满盈的医生,也可以是走私埃及国宝的自己,还可以是那两个讨人嫌的间谍。虽然综合实力不够强大,但军官一瞬间展现的爆发力已经足够威胁圣徒级的生命。
所有人都一言不发,安德烈沉默地转过身,虽然身上有无形的护甲加护,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无伤防下那突然的一击。
不能大意了,再次启程时,他背对着所有人,轻轻地用手在胸前点了一个倒逆的三角。
全知的造物主之眼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