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我半生流离半生怨,予我半生错缘半生泪。
――陆无忧
晚间陆无忧歇息后,流光闭上门扭头看着立在凉风中等候他的郗渺人,她的肤色在月光皎洁下显得愈加白皙,纤细的双手捧着一个暖炉,她眸光淡淡掠过流光那绝色倾城之颜,转身先行离开。
流光脚步顿顿,随后而行,冬日夜里冰冷彻骨不便谈话,郗渺人寻一处僻静亭子,静候流光而至,流光步伐略大,未久便到,他徐徐开颜,眉宇间闪过人世繁华之景,令人禁不住呼吸霎止。
“不知惊鸿公子半夜寻我,所谓何事?”流光是有几分不解,此番国事无忧,家事亦无忧,会有何事?
郗渺人眼睫浅浅飞舞,目光略带犹豫,嘴角被愁绪抹平,她踌躇几两后抬眸缓缓言道:“许是惊鸿多事,我今日看陆姑娘多有不对劲,还请王爷多加注意。”
流光听闻此言笑意顿然无踪,脸上纷繁思绪万千恍恍而过,然又回归自然,他彬彬有礼言道:“公子想必多忧郁了,无忧是没有半分问题的。”
流光的话语不容置疑,想来是因为某些缘故,对郗渺人出言多了几分冷意,郗渺人接受到这些话,眸间飘过无措,忽而幻想起若是她百般信任那人,只怕今日早就葬身锦都永世长眠……这样,真的值得吗?
郗渺人终是没有问出那句话,两人各怀心事分道扬镳,银银月光笼罩着这座宅子,一层一层带着光晕,朦胧美幻,影子被月光拉的很长很长,映照在树上或者地上,和树影混为一起,勾勒出奇异的黑影模样。
这天地之大,月唯有一,其光能包含世界万物,郗渺人抬眼望着重重山边暗影,也不知隔着千山万水,那人做何事?也不知几年以后,这国土还否安然无恙?更不知啊,几十载后世人如何这三国江山又是如何?
渺渺兮天地山河,苍苍兮旧月来事。
次日,流光和陆无忧带着晏安与郗渺人告别,那陆姑娘也不知听闻什么,对着郗渺人是满脸仰慕,直至临走之前她悄悄笑着对郗渺人言道:“待以后我定然会成为你这样的人。”
她这样的人?郗渺人失笑叹息,远远目送着那辆马车慢慢离去,回首看着伫立原地一动不动的郗婉人,轻笑一声,那钟灵声飞至青天白云间,郗婉人面若冰霜,丝毫不被这愉悦感染,亦或者是,她根本不明白姐姐再笑什么。
“婉儿,别愣着了,我唤来了马车,今日启程回锦都。”见郗婉人还是杵在原地,郗渺人提高声音喊道。
郗婉人听锦都二字身体一僵,心下慌乱搜寻词语想说服姐姐不要回锦都,却是呆愣愣在原地,一语不发,郗渺人脚踏着马车抬帘欲进,瞧见郗婉人那非正常神情不禁拧眉退下来。
“你告诉我,锦都发生何事了?”许是孪生姐妹心有灵犀,即使郗婉人不说什么,郗渺人也能察觉微微不对。
郗婉人神魂飞散,思绪渐渐飘回到她回锦都的那段日子。
告别郗渺人后,她因不急赶路用了足足一月时间到达锦都,却是愕然接到郗家被封的消息,无关君家之事,只因家产万贯富裕程度惹来皇帝恼怒,至于究竟是何事被坊间传的寻不到原来的版本。
身为暗卫之首,她是万万不敢多言郗家事,唯恐自己多说几句惹来皇帝嫌疑,只能趁夜里守卫松懈进牢寻得爹爹。
她是第一次见爹爹那般狼狈模样,原本只是精瘦的身材,竟然变得骨头模样都显露出来,像是披了一层人皮的骷髅架,分外骇人,爹爹见她来痛斥她一番,说是暴露了身份该如何?
“这事情没有那么简单。”郗渺人听郗婉人叙述至此,眼眸暗沉言道,她未曾料到,那人就这般轻易……
“是没有那般简单……”郗婉人苦笑道,她以为她仅仅需要守卫皇帝就好,可不知晓这其中代价牺牲之大。
甚至要眼睁睁……
“你可知晓,我们君家身份已经暴露,而你此番前来……只会落得跟我一般下场!”郗家家主对郗婉人简直是恨铁不成钢,又简易分清利害后,让郗婉人赶紧滚回到皇帝身边去。
郗婉人自然是听从了郗家家主的命令,待到皇帝身边,爹爹告诉他,只要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就能够逃过一劫,就算是郗家满门抄斩!也要冰冷如霜!她问为何?
“只因他是王,我们是臣!”
祖训有言:若是帝王在国事上没有酿成大错,即便要全家性命,照样双手奉上。
借着晏青叛国由头,那些大臣也不知造谣了多少事,愣是掰出郗家和尚书府有叛国联系这种荒谬事情,锦国民众虽了解当年郗家和尚书府矛盾重重,但流光转转年龄增长,也就懂眼见不一定为实之理,道是当年讲府作秀。
叛国之罪这顶帽子何其重!诛九族的大罪啊!锦文帝大怒后下令刑部在锦绣门对郗家满门斩首示众,还号召各等官员去那屠杀场观看,用的是杀鸡儆猴之理。
那天烟雨纷纷,飘零无处,缠缠绵绵的鱼线纠结在一起,沾湿了那些穿着囚牢装的郗家人,他们埋着头不语,就像是平常犯了杀罪的犯人,郗婉人站立在皇帝身后沉默不语,目光若有若无落在郗家人身上,耳边响彻的是爹爹的忠告。
“待行刑时你不能直接盯着看,也不能不看,这两种帝王都会怀疑你,身为杀手爹爹想你应该懂得克制自己情绪,只把郗家上下当做陌生人即可。”
陌生人,呵,郗婉人面若平静站立在原地,心中野兽嗷嗷哀嚎,为什么!为什么?郗家守这南锦多年,最终却换来这般结局,她笑傲暗杀场而又如何?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瞧着亲人被屠杀,她连悲伤都不敢遗漏出半分,可笑至极!此时此刻她万分痛恨这君姓!恨不得吞了帝王骨肉,让其生不如死。
旁边锦文帝时不时瞧着郗婉人的动作,发觉无什么端倪再不观察了,他手在腰际动了动,罢了,除了这个君家数人便好,一个君宛加一个君惊鸿,能翻出什么浪花?以前的君惊鸿大权在手,可在他上位时就数数贡上了。
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公子而已……锦文帝嘴角的笑容略略得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