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你这小蹄子这几天死哪儿去了？这些衣服原该是你来洗！”

“宣华，三姨娘这件衣服，你给我送过去！快点！”

“宣华，刚才西院传来话，咱们大公子传来话，学里冷，要送几筐炭去学堂。又脏又沉，你去跑一趟！别忘记了，快去快回，我这里还有一堆的事！”

这些低等的丫鬟并不知道她身份，但是看到其他人都欺辱她，也便跟着欺辱。时间久了，变本加厉，倒是以欺辱她为乐。人性之劣等便在于此。

若是过去的宣华，那股犟脾气，肯定会不甘示弱地向她们顶回去。但是这样，反而激起了那些人的反弹，换来更多的羞辱，最后那些事还是得落在她头上。

她经常饿着肚子，做着比别人多几倍的活儿，却仍旧惩罚不断。

那些悲惨的童年过往，简直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上一世的时候，她吃亏就吃在这个犟脾气上。

皇姐皇妹们都笑话她蠢，其实她不是蠢，而是一开始，她与她们的处境不同。同样是天骄贵女，她们养尊处优，她却步步艰辛。她们想着阴谋诡计来争权夺势的时候，她每天想着的不过是如何活命。久而久之，她便输在了起跑线上。

她输的不是智商，而是自小培养的气度和见识。

这一世，她最大的改变，是终于想明白了这些事。重生一世，她比别人多了一世的阅历，更懂得自己的劣处和优势。

而现如今，她既然懂得了这些，又何必跟这些不值一提的丫鬟计较？

对于那些丫鬟的挑衅和使唤，她理也不理，目不斜视地径自向正在晾着一蓝衣服的春娇走过去，将大公子的那一篮脏衣服碰地放在了她的面前。

“小蹄子，你这是什么意思？”春娇扫了她一眼，眼睛一横，语气不善。

“这是大公子的换洗衣物。”宣华着重强调了“大公子”三个字。“春杏姐姐说，让你洗好了给大公子亲自送过去。”

春娇虽然是杂役院的大丫鬟，但杨府里的丫鬟原本不多，她有时候还是要亲自做些杂事，并不能一味地支使别人。不过她做的都是轻松的活计。

若是宣华把别人的衣服让她洗，她早就暴跳如雷了。但是大公子的衣服么……春娇原本难看的脸色，在听到大公子三个字后，出乎宣华意料之中，竟是缓和了过来。扫了一眼地上的衣篓子，她脸上微微泛起些红晕。

“放在这儿吧！”她朝放在角落的一大盆衣服一指，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这几****也休息够了吧？去，把那盆衣服给洗了吧！”

“洗衣服这种轻松的活计，还是留给各位姐姐来做吧。我不如就去大公子学里送炭好了。”宣华转过身，背起了放在屋檐下的一筐炭。

“对了，这身衣服大公子明日可是要穿的。春杏姐姐说，务必要今日太黑之前晾干，趁夜给大公子院里送过去！”她补充道。

说着，也不管春娇的脸色，她背着炭篓子，拖着司马衡就出了杂役院。

这件事她办不到，但春娇是杂役院的大丫鬟，手下管着那么多奴婢，她肯定能做得到。况且，但凡涉及到大公子的事，春娇一向都是最积极的。

春娇仗着颇有几分姿色，素来轻狂，心底早就存着攀高枝的心思。老爷她自然是看不上的，大公子今年十六岁，尚未娶亲，她早就留了意。

不过也正是因为她颇有几分姿色，才被林氏打发在了杂役院。林氏可是吃足了亏的，有前车之鉴，但凡好看的侍婢，从不留在身边，也不让靠近老爷少爷。

春娇平素用尽了心思，也没有太多接近大公子的机会。这番，宣华给她创造了一个机会，她自然会积极地把事情做好。

宣华出了杨府，向大公子就学的行知书院走去。

行知书院是这个小镇上唯一的书院，距离杨府并不远。宣华将炭篓子背过去，也不过费了一刻钟的时间。

“咦，这不是宣华吗？你来这里做什么？今日怎么由你来送炭？”杨家大公子的贴身小厮叫喜子，最是油腔滑调，永远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

有其主必有其仆，杨家大公子不是什么正经人，这跟班的喜子也是一副浪荡相。宣华大多数时间在内院，一向离这对主仆远远的。是以这喜子虽然浪荡，倒也从没有招惹过她。她一声不吭地将炭篓子交给了喜子，一板一眼道：“公子呢？”

“公子自然在学里。怎么？想公子了？”喜子不正经的嘻嘻一笑，流里流气地凑了过来。“不过公子岂是你高攀得起的？不如亲近亲近哥哥我……”

“呸！”宣华一下子打开了他伸过来揩油的手，板着脸道：“少废话，是老爷夫人让我过来的。有几句话，我替老爷夫人捎给公子！劳烦你把大公子叫出来！”

“哟，这性子还挺大的！”喜子被宣华啐了一口，倒也不生气。宣华都把老爷夫人搬了出来，他倒也不敢为难她。回去了学里，将大公子叫了出来。

杨大公子叫杨仁，其实长得还算眉清目秀，不过内里却是个绣花枕头，不学无术，最是风流好色。别看他整日圣贤书，在杨老爷面前装得像个正经读书人，但私底下却也是个风流好色的花花公子，没少去镇上的勾栏院厮混。

他吊儿郎当地从学里走出来，一面走还一面揉着眼睛打着呵欠。一眼看到了穿着破烂、灰头土脸的宣华，杨大公子眉头不由大皱，有些不悦。

“府里怎么派出这样的奴婢来学里，也太不体面了些，恁的丢他的脸。”他心中暗自嘀咕。左右看了看，见没有人注意他，方才放心，沉着脸催促道：“我爹娘打发你来做什么？有话就快说，本公子学业紧着呢！”

“其实并不是老爷夫人让我来的。”宣华眨了眨眼睛道。

杨大公子睁大眼睛，顿时没好气：“那你来做什么？”随即涌起怒气道：“大胆贱婢，莫非你敢戏弄本公子不成？”

“公子息怒，我是来给公子送东西的。”宣华不急不躁，抿嘴一笑，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香囊来。将那香囊献上去，她垂眸轻声笑道：“日前公子换下的衣裳送到杂役院……春娇姐姐见公子的荷包太破旧了，亲手做了个荷包送给公子。我来学里送炭，春娇姐姐让我顺便捎这个过来送给公子。”

说罢，把那荷包往杨大公子手里一放。

“春娇？”杨大公子怔怔地看着手里多出的一个香囊。

春娇这个奴婢他是有印象的，记得曾经在院里碰到过几回，长得似乎颇为出挑。再低头看那荷包，绣得甚为细致，上面竟是还有一对儿鸳鸯。

女子私赠男子香囊，可是有爱慕之意啊！

杨大公子呼吸一阵急促，本来就不甚安分的心瞬间便骚动起来，心砰砰直跳间，喜出望外：莫非那春娇竟是对自己有意不成？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并没有成亲，虽然偶尔去勾栏院厮混，但毕竟花销有限，也不能去得太频繁。而家里爹娘对他寄望甚重，就怕有不知轻重的小蹄子勾坏了他，在西院里伺候的几个婢女，年龄都是奶娘级别的，长相也粗陋，

他平日里忍得甚是辛苦，却没想到如今有这等送上门来的好事。

杨大公子想起了春娇那张姣好的脸蛋和成熟饱满的身体，下身某处顿时灼热起来，声音喑哑道：“这……这又是什么意思？”

“不过春娇姐姐的一片心意罢了。春娇姐姐说了，公子若是喜欢，便也给个回信儿。若是不喜欢，随便扔了就是了。”宣华伶牙俐齿地又补充了一句道。

这分明可是赤裸裸的表白了！

杨大公子没想到这春娇这奴婢竟是如此大胆，但这话却在他心里撩拨了一团火，让他越发躁动难安，这样的天气，他一时间却觉得热了。

“本……本公子很喜欢，就……就收下了。”他浑身颤抖，感觉自己呼出的气体都是热的。虽然现在还在学里，心思却早就飞回了家，恨不得马上就找上那春娇云雨一番。在身上摸索了一下，他解下了一个玉佩递给了宣华。“你把这个给她，就说……本公子明白她的心意，让她放心！”

不知不觉间，他对宣华的态度也和蔼了不少。

从书院里出来，宣华不由哧地一笑，拍了拍胸膛，暗暗笑道：“一个想攀龙附凤，一个想偷鸡摸狗，既然郎有情妾有意，那你们就尽早遂了心愿罢！我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

杨仁虽有色心却没有色胆，春娇虽然有攀龙附凤的心，却也苦于林氏的防备。她顺手从杂役院晾晒的荷包里拿的鸳鸯荷包，替他们牵了这一线，不过精彩的还在后头。宣华掂了掂杨大公子给她的玉佩，嘴角勾起了一丝笑。

天色还早。宣华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带着司马衡在镇上转了一圈。坐在镇口的一棵大槐树下面，她看着镇上唯一通往长安的官道，略有些出神。

“阿姐，你在看什么呢？”司马衡扯了扯她的衣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