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华淡淡一笑,也没有理她,而是走到殿门处,对门口的小太监道:“劳烦公公禀报一声,宣儿求见皇后娘娘!”
那小太监正是皇后宫里的,上一次亲眼见过她为太子“治病”,听到这话,点着头忙不迭地跑了进去,过了片刻出来,点头哈腰道:“姑娘请!”
看那小太监对那小宫女客气的样子,胡贵嫔不由瞪大了眼睛。
她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安的感觉,但平日只知道争风吃醋、狐媚打扮的她,此刻却没有那个脑子想此刻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她只是委屈地跪在那里,抚摸着自己跪得发痛的膝盖,还幻想着皇上能够惦念旧情,赶快将她从这样的境地中解救出来。
宣华跟随着那小太监大步走进了长生殿,只见长生殿一副紧张的气氛。
皇上、太后、皇后都紧张地站在床边,司马俊双目紧闭,牙关紧咬,身上不住地发抖。只是远远一看,就看到了他脸上密密麻麻的大块红斑。
东宫的几位太医都站在一旁,低声也不知在讨论什么。
“奴婢见过皇上,太后,皇后娘娘!”宣华躬身行礼。
话音未落,便听杨皇后急切地站了起来,道:“宣儿,你不是会治病吗?你快过来瞧瞧,太子殿下这到底是如何一回事?”
上一次她给司马俊“治病”时,杨皇后还不屑一顾。
自从出了司马元嘉那件事后,杨皇后对她的态度急转直下。
郑太后不知这其中关节,不由自主地向杨皇后扫了一眼。
“是,娘娘!”宣华仍像往常一样,冷静谨慎地向床榻前走过去。
刚刚一看看到司马俊脸上那红斑时,她心中就已经咯噔一下。等到她走上前仔细去看时,心中已经明白了大半。
看司马俊这症状,分明类似于她上一世对花粉不服。一般来说,花粉不服虽然能够让人起红疹,却不会严重到这个地步。
莫非这花粉里让人做了手脚?
“这像是花粉不服……”她皱起眉头。“可以给我看看那肇事的香枕吗?”
“那腌臜的东西,本宫已经叫人扔了出去。”杨皇后一脸嫌恶的表情。
“若要治好花粉不服,必须得先瞧瞧里面的东西。”宣华心里存着一些疑虑。“皇后可否派人带奴婢去瞧瞧?”
宣华刚刚说完,老太医东方羧沉声接口道:“老夫瞧过了,那是野菊枕,里面填充的都是秋霜傲雪野菊,原是可治头晕眼花,夜晚催人酣睡,翌晨起床神清目明,对人体是有百益而无一害。但太子殿下似乎对野菊不服……”
“看来东方先生也认为,太子此症乃是花粉不服?”宣华略松了口气。
比看病,东方羧是有着多年丰富经验的老大夫。宣华却只是冒牌货。她有自知之明,当然更相信东方羧的判断力。
但见东方羧却摇了摇头:“若只是寻常的花粉不服,断然不会如此严重。”
“那东方先生以为如何?”宣华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老夫正为此犯难,此症状老夫从医多年,从未见过!”东方羧脸色颓丧,叹了口气:“恐怕还须再研究研究那野菊枕是否又问题。”
“本宫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何要来害我的俊儿!”杨皇后听到这里,眼圈又红了。“俊儿这孩子本来身体不好,这些年我为他操碎了心,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她声音哀切,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了。
“胡贵嫔何在?”司马煌脸色铁青。
一个太监有些畏缩地上来。“回皇上,贵嫔娘娘在殿外,可要召她进来?”
司马煌怒声道:“此等毒妇,还有何面目见朕?传朕的旨意,胡贵嫔毒害太子,心肠歹徒,着夺去封位,赐她毒酒一杯!”
“是,奴婢这就去传旨。”那太监一个哆嗦,连忙转身而去。
片刻之后,听到外面传来胡贵嫔撕心裂肺的呼喊声:“皇上,冤枉啊!皇上,冤枉啊——”但那声音却越来越低,似乎她正被人拖着远去。
宣华心中一叹,闭了闭眼睛。
这种事情,她上一世见过太多。
不过这个胡贵嫔,的确是个不聪明的人。难怪她上一世回宫之后,并没有见过她。不过盛宠数月,便得意忘形,注定在宫中是不会活得长久。
不过,若果真那野菊枕有问题,胡贵嫔又是什么目的?
她进宫不久,虽然为了争宠,但只区区一个贵嫔而已,应该也不至于蠢到敢把主意打到杨皇后头上。她害太子有什么目的呢?
莫非……像司马元嘉一样,幕后有人指使?
想到这里,她不由又想到了司马元嘉。那天晚上,司马元嘉拒绝帮助杨氏的尚伯毒害太子。她拒绝的理由,是如今情况危急,她再走一步,必定会陷入危险中。这说明,司马元嘉已经嗅到了危机。
这些天,司马元嘉一直装病,按兵不动,就是要减弱自己的存在感。
以她对司马元嘉的了解,她必定不会仅仅这样简单。
“若我是她,在这个时刻,我会怎么做?”宣华上一世被司马元嘉害得那么惨,对她的性情可谓了解极深。她把自己想象成司马元嘉。
如果她是司马元嘉,那么她要减弱自己存在感的同时,必定会做出点什么转移别人的注意力,来一招祸水东引。
“对,这才是皇长姐她的性格!”宣华猛地一拍脑袋。
看来胡贵嫔这件事定不是偶然的。
她想通了这一关节,回过神来,却意外地看到所有人都看着她。
“宣儿,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俊儿?”杨皇后见她一脸原来如此的样子,以为她知道了怎么救治司马俊,不由一脸希翼。
郑太后也微蹙着眉头看着她:“丫头,你想到了什么,尽管说出来!”
司马煌也点了点头。就连东方羧那几个老太医,也充满希望地看着她。上次她“治”好了司马俊,实在令人印象深刻。
“想是太子殿下天生对野菊不服,再加上体弱,是以症状较重。”宣华略有些尴尬,这时心中却想到了一个可能。她记得云哲曾说过,司马元嘉给司马俊所做的点心里搁的那些毒花粉,是长期积累在体内的。
司马俊这次花粉不服的症状如此严重,会不会跟哪毒花粉有关系?
可是她对这些东西一窍不通,虽然有了这个猜测,却不知如何验证。心中不由又怀念起云哲。如果云哲此刻在身边,那有多好?
“如果只是单纯的花粉不服,倒也容易。不过,目前看来,只能先按照花粉不服来治……”旁边东方羧皱着花白的眉头,接过了她的话。
宣华连忙附和着点头:“奴婢也认为如此。”
见两个人都如此说,杨皇后也只得拭了拭眼角,黯然神伤。
东方羧先开了一剂,叫太医熬了,给司马俊服了药。
太后、皇上、皇后一直在东宫呆到了晚上,司马俊才醒了过来。可见这药的确有些效果。帝后这才松了口气。
东方羧带着东宫的太医忙碌在御药房配药。
杨皇后亲自给司马俊喂药,忙到半夜才走,临走时又对宣华千叮嘱万嘱咐。宣华好容易将她恭送走,感觉全身都快脱力了。
一身疲惫地回到长生殿,一进去,却看到殿内多了一个身影。
只见十七师兄一身宽松的道袍,正斜倚在雕龙的床榻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悠然回头,脸上表情仍是平日那样飘逸悠哉。
“你倒是心情挺好……”宣华感觉自己已是心力憔悴。
十七师兄一笑,黑亮的眼神也带着一丝笑意:“终于钓出了一个马尾,当然心情好。”
“什么意思?”
十七师兄却笑而不答。
这时躺在床上的司马俊突然睁开了眼睛。“放心吧,我死不了!”
“你……你是装的?”宣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这回我可没装……”司马俊有气无力地呻*吟了一声。“本太子的确是花粉不服,不过本来不用这么夸张。都怪十七师兄……”
“为何怪十七师兄?”
“我只不过是让他的病情看起来更重一些。夸张一点才好。夸张一点,才能慢慢将背后的那些牛鬼蛇神都钓出来!”十七师兄手里突然多了一个药瓶。他从瓶子里倒出一颗药丸,塞到了司马俊嘴里,嘴角微微一撇。“真是可怜,十九师弟,不知道你到底是如何活到这么大的?”
宣华眉头微微一皱,感觉他们这话里,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意思。
“你们发现了什么?”她盯着十七师兄。
十七师兄淡淡一笑,却并没有说话。
宣华看向司马俊,司马俊脸上微微一红:“其实也不是想瞒着你。主要是有些事太过复杂,我不想让你太操心。毕竟,宣儿你是个女孩子。”
“我明白。”宣华叹了口气。她何尝不是有些事情也瞒着他。她的来历,她的身世,她所要对付的人,每一样,她都独自承受。
没有了云哲,她才知道自己一个人的世界有多么孤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