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在何处,总能看到这种欺凌弱小的事……”一个声音带着厌恶地道。
西街尽头鹤立鸡群的醉霄楼上,一个布衣年轻人站在阑干前,正凭栏远眺。这一幕,恰好入了他的眼。他眉头微蹙,眼中掠过一抹淡淡的杀意,倏忽之间,一颗碎银子落在了指尖。
“玄弟,勿要多生事端!”一双手却蓦地按住了他。身后一袭青衫磊落的男子声音低沉:“当心引人注意,暴露了行踪……”
布衣年轻人眉宇间一股黑气,手指节上青筋暴起,但终还是慢慢松开了手,一掌拍在了阑干上。那红木的阑干上,竟是映出了一个深深的手印。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那些不太好的记忆……”他缓缓道。
那青衣男子摇了摇头:“眼下,你还须多加忍耐。”
“忍耐忍耐,我已经忍了整整三年了!自从亲眼看到母亲死在那呼延贱人手里的那天,我就发誓,此生一定要亲手杀了那贱妇,可而今……”
旁边那青衣男子默默叹了口气:“汉人有句话,男儿报仇,十年不晚。只要我们兄弟都活着,何愁没有报仇的那一天。”
“活着?哼……那贱人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我!我倒罢了,她如今也不敢轻易对我动手。可大哥你,这番你独自一人去洛阳,她定不会放过这个对付你的好机会!这一去,却不知祸福……”
“是福是祸,听天安排吧!”那青衫男子淡淡道,眼神有些寂寥。
这两个男子年龄都不大,眉间难掩轩昂之气。虽然都身着简朴的布衣,刻意遮掩了自身的风采,但气度和风华,却是这小镇里的人难以比拟的。
青衫男子俯身撑在阑干上,目光扫向街下。
这不经意的一扫,他的眼神不由有了些变化。
他细微的表情,并没有逃脱那布衣年轻人的注意。那年轻人顺着他的目光向下面看过去,不由也微微一怔。
街道上,他们预料之中的恃强凌弱的状况并没有出现。
那被欺负的小女孩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为首的少年似乎有些暴跳如雷,挥了挥手,手下的那些男孩们便放下了手里的棒子,还后退了好几步。
那身量颇高的青衣男子有些意外,用手指叩了叩阑干。“虎台!”
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你下去看看,瞧瞧怎么一回事。”青衣男子吩咐。
那影子略点一点头,便消失在他身后。
刚刚那些少年们逞口舌之快时,宣华一直咬着嘴唇保持沉默。
就在他们要动手,宣华深吸了口气,忽然喝道:“慢着!”
“怎么?可是怕了?要认输了?”宋青得意地掀起袍子,一脸猥亵,指着自己的胯下。“从这儿钻!从这儿钻过去,小爷我就饶了你!”
“怕?笑话!”宣华面上浮起一丝讥笑。“我司马宣华从未怕过任何人。这辈子,我只佩服有胆有识的大英雄!就你们这点小伎俩,我却瞧不上!”
以她上一世的经验,对待这种不入流地痞流氓,万不能流露出害怕的情绪,否则他们见一次便会欺辱一次。她上一世当然也不怕,和这帮大孩子打了无数架。也正因为这样,这帮孩子后来也服了她,不敢再招惹她姐弟。
但是她司马宣华,从此在镇上落得了一个泼妇悍女的恶名。
这一世,她心智已成熟,自然不会像上一世那么犟,跟这群流氓比拼武力。刚才那方寸间,她心中已有主意。
她这番话说出来,那宋青不由面色一沉,冷笑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要来,就来大的!”唇角勾起一丝微笑,她眼神流转。“宋青,敢不敢跟我打个赌?若是你赢了,从此之后,我司马宣华见了你就绕着走!”
“打赌?”宋青眼神惊疑,不知道宣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来你是不敢了?算了,你们欺负我,也不过仗着人多。事实上,你们不过是群孬种!”宣华语气刻薄,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
“站住!”宋青恼羞成怒,脸色涨红,一股热血涌上了脑子。“天大地大,老子长这么大,还没有怕过什么!赌就赌!”
“那好!这才是好汉的作为!”宣华返过身来,笑吟吟。“我们就赌,谁敢在今天夜晚去钻万华山的鬼洞。去了鬼洞,就抓一把鬼洞的红土为证!”
“什么?鬼洞?”那帮孩子们顿时面无人色。
宣华却面不改色,嘴角笑意更盛:“对,就是鬼洞!谁不去,谁就是孬种!”
那丝微笑,在宋青看来,是赤裸裸的挑衅。
他自然不甘示弱,一拍胸脯:“去就去!笑话!莫非我宋青还怕区区一个鬼洞?等老子从鬼洞出来了,你这个蠢丫头就等着给老子磕三百个响头!”
街角边,这一幕被一双眼睛全收眼底。
片刻之后,那影子回到了酒楼,将刚刚发生的事向那青衣男子叙说了一遍。
青衣男子听完,眼神微微一亮,不由回头笑道:“玄弟你瞧,有些事并不一定要靠武力来解决。玄弟倒是多操心了!”
“鬼洞……鬼洞又是什么地方?”那布衣年轻人不由咕哝。
“那是万华山上的一处山谷。”影子道。
“将那群欺负她的孩子骗得半夜去鬼洞,这小丫头,到底藏着什么鬼主意?”青衣年轻人一阵沉吟。
“想必并不是个好去处。”布衣年轻人嘴角微勾,眼神里有一丝好奇:“中原的女孩子果然不比塞外的女子那么鲁莽,虽娇弱了些,却真真狡猾!若不是行事不便,我倒也是想看看这场好戏……”
“玄弟,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青衣年轻人打断他。
“是,大哥。”布衣年轻人忙收敛了顽笑的神色。
青衣年轻人点了点头,眼神凝重:“再往前就是长安了。你我都得更加小心,从这里分开,今后若无要事,你我不宜再见面了。那群虾兵蟹将,我也该收网了!”
醉宵楼上的这个场景,宣华自然是不知。
而她更不知道的是,此刻的杨府,林氏的一席话,让杨家庄家主杨继祖心中也翻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你的意思是说……”杨继祖不可置信地摇着头,捧着茶盏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太后派来的嬷嬷,真的是这么说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