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你怎么这就凑过来了！这么八卦的吗？水世在心中大叫道。
然而，许婧却并没有注意到这边水世格外惊恐的眸子，她只是抱着电脑凑地更近了些，支棱起耳朵，摆出一幅“我只是个路过的无辜小白兔”这样的神情。系主任也并没有在意这位少女的动作，反正批评学生这种事情，是从来都不需要避嫌的。他严肃地开口:
“水世同学，你还记得你上学期挂了几门课吗？”
肯定记得啊！一定要说出来嘛？旁边有个认识的姑娘在偷听啊！
“唔……”
水世吱吱唔唔，暗自祈祷可以蒙混过关。
“记不清了？那我就告诉你，是四门。”
“……”
卧槽！你怎么直接说出来了，我不要面子的？
水世眼角的余光扫向许婧，意料之中的，少女口中的果汁吸管已经咬到了变形，双手完全悬停在电脑键盘上，目光呆滞，就连屏幕熄灭了也毫无自觉。
啊！
完蛋了完蛋了，我的一世英名啊，毁了，毁了！
“挂四门其实也无所谓，主要是，你补考也没通过，直接重修了四门。”系主任拧开茶杯，他抿了一口，重重地把杯底磕在桌上，长叹一声，“这学期你一共修了七门课。所以，你是打算挂七门？”
“那肯定不可能……”水世嗫嚅道。
“这学期的学习情况如何，上课能听得懂吗。”系主任又问。
“差不多，还可以吧。”
水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含含糊糊道。
“这么不确定的口吻？那我问你个问题，毕竟我也是任课教师。”系主任道，“什么叫变态反应？”
变态反应？
水世陷入了沉思，这个问题可不太好回答啊……根据经验，所谓变态，就应该是……
“主任，我可以举个例子嘛。”
“哦？还会用例子论证了？也好，我们现在要有的就是实证精神。”系主任看着水世，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赞许。
“所谓变态反应，就跟男人看到裸体女郎产生的反应一样，就是变态。”水世义正言辞道。
“……”
另一边，支棱起耳朵偷听的许婧不由得“噗嗤”轻笑出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醒目，像被风敲响的铃铛。一直默默关注着少女的水世则一阵眩晕，像在烈日下空腹跑了几十圈，差点没腿脚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笑了！她一定听见了！啊啊啊你听我解释，我脑袋里没有黄色废料……
“裸体女郎个锤锤！伤风败俗，你看旁边的女同学都笑了！”系主任满头黑线地训斥道，“我问你的是药理学，药理学！”
“……啊？哦。”
水世想起了上学期勤勤恳恳背药理学背到废寝忘食，最后依然光荣挂科的经历，他不由得生起了畏惧之心。出于医学生仅有的尊严，他问道:
“那，啥是变态反应……”
“就是过敏反应，是致敏病人对某种药物的特殊反应。”许婧突然插了一句。她眨巴着眼睛看向水世，少年自惭形秽的低下了头。
系主任见旁边一直不动声色的女孩居然回答出了这个问题，不由得大为赞赏。于是，他欣慰地问:
“这位女同学，你是护理学院哪个班的呀？辅导员是谁？”
“老师您好，我是土木学院的。”许婧脆生生回答，同样不走寻常路。
“……”
系主任本来要涌出的褒扬词汇硬生生憋了回去，他仿佛吃了个秤砣:
你大爷的！一个土木院的来凑什么药理学的热闹！
不过，出于给水世塑造榜样的目的，系主任还是硬着头皮夸赞道:
“你看看，你好好看看，别人土木学院的药理学都比你懂得多，好歹还是个医学生呢，害不害臊？”
“害臊，害臊。”
水世觉得今天在许婧面前自己的老底被掀了个底朝天，还胡编乱造了个药理学名词，这事是真的害臊极了。
“你以后是要当护士的人啊，水世。”系主任继续苦口婆心，“不是我说你，就你这个水平，以后怎么救死扶伤？怎么当白衣天使？把你放到医疗系统，简直是挑拨医患关系！”
“……”
水世先是无言以对，而后，他小声道:
“其实我不太想从事医疗职业。”
“不从事医疗职业？”系主任一听更加光火，“你以为你是鲁迅？现在不是一百年前了，写文章救不了中国人，医学才可以！”
“可是，他可以是许嵩或者毛不易啊。”
许婧再次强势插入了系主任教育水世的话题中，她笑语盈盈道，“谁也说不准未来会发生什么，老师你还是不要一棒子把他打死吧。”
“我没有一棒子打死，只是，我想让他知道，医学是神圣的。”系主任叹了口气，“不喜欢护理，可以转专业，我们不拦着，只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他在护理学院一天，我们就一定要让他当个好学生，否则，我们承担不起这个社会责任。”
“那倒也是。”许婧收起了戏谑的表情，而是认真点头。
“先这样吧，我去开会了。”
系主任一边拎起桌上的挎包，一边起身欲要出门。水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许婧踢了他一脚，他这才反应过来，便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跟上主任的步伐。
系主任摆了摆手:
“不用跟，水世你先去上课，今天和你说的话，希望你能好好考虑考虑。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希望你能在大学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对你背后的家庭负责，对整个社会负责。”
随后，他消失在休息室门口。
系主任走了，水世如释重负地瘫倒在椅子里，仿佛危机终于结束，片刻后，他猛然从座位上反弹了起来，重新变得正襟危坐，因为，更大的危机来临了——
少女正蹲在地上，上半身则趴在座椅的扶手上，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水世被盯得有些发毛，想起少女在旁边听到了自己的所有老底，他心中一紧，觉得自己在她心目中的形象已经跌倒了谷底。他硬着头皮道:
“看什么看，没见过学渣……啊。”
“见过啊，但是没见过你这么清奇的。”许婧离开了座椅，一脚把教师休息室的门带上，又大大咧咧地坐在桌子上，用调笑的目光打量着水世，“连最基础的东西都忘了。”
“我那是……算了，我学渣。”水世实在忍不住这般煎熬，他背上书包，如弹簧般跃起，“去上课了，你随意。”
“等等水世，翘节课呗？”许婧在背后大声道。
“嗯？”
水世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我都挂了四门课了，你不安慰也就算了，居然还让我翘课？心是有多大啊姑娘？
“你的问题绝不在于这一堂课，而是其他更多的原因。我想，我是可以帮助你的。”
许婧的声音格外坚定:
“来吧！坐下来，我俩好好谈谈，争取把你的老底都掏出来，小学渣！”
谁是小学渣啊……水世不由得在心里念叨。
不过，口嫌身体直的他下意识就听从了许婧的吩咐，重新坐回了之前被系主任批评的位置。与之前不同的是，端坐对面的不是严肃的大脑袋中年人，而是位巧笑嫣然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