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温婉瑟缩着,摇摇欲坠,像是秋风里的落叶,美得凄凉,看得沈九华有些不忍。
他叹了口气,刚要说话,就听王氏劝道:"这件事还没传出去,旁人是不知道的,于温婉的名声无害,自然也不会危及相府,老爷切勿动怒啊。"
若是旁人知晓此事,那还不嘲笑他教子无方,连带整个相府都蒙羞,沈九华面色慢慢变了,冷冷道:"谅你初次犯错,就去祠堂跪上三天好好思过!"
说完,他拂袖就走,王氏眼底浮起冷意,面上却带着笑意,柔和地说:"你爹就是那个脾气,以后你也别总是惹他生气。"
沈温婉柔柔地笑道:"温婉明白。"
是啊,她很明白,就是因为这些挑拨离间的话,她才对爹亲近不起来,心生畏惧,甚至故意躲避。
沈琼华一直将沈温婉送进了祠堂,才轻柔地问道:"姐姐这两天一直在昏睡吗?"
那娇弱的面孔,柔和贴心的话语,实在叫人动容。眼前精致的笑面和沈温婉死前看见的那副判若两人,仿佛恨不得她不得好死的狰狞模样是假的。
沈温婉心里冷笑,却垂头道:"是啊,不知道为什么睡了这么久,脑袋昏昏沉沉的,反倒像是被人给打了。一觉醒来,刚出去走动散心,就见你们都来看望我了。"
说到这里,沈温婉红了脸,很不安地怯怯抬眼,说:"妹妹,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将她的怯懦小心看在眼里,沈琼华心中的疑惑慢慢放下,她拍了拍沈温婉的手,轻柔地道:"爹在气头上,这才罚你。三天过后,谁都不会再记得你的过错。"
沈温婉低头,遮住眼中冷芒,声音温婉地道:"多谢妹妹。"
"姐姐好好休息,妹妹过两天再来看你。"
等人都走光了,阿秀立即说:"小姐,你为什么明知道老爷来了,还翻窗出去呢!"
看着阿秀急得泛红的小脸,沈温婉在心里叹了口气。
阿秀跟在她身边二十多年,随她入宫,却死在了冷宫的井里,尸体捞出来的时候都泡烂了,连凶手都找不出。
此生,她定要护阿秀周全。
"要知道,得到爹的怜惜,才能让我在府中站稳脚跟。"沈温婉细数十多年来,沈九华最见不得她的顺从怯懦,若非她后来嫁入皇子府,恐怕他连正眼都不瞧自己。
阿秀不知小姐怎么这样镇定,她目光刀锋一般冰冷犀利,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温婉懦弱。
沈温婉弯了弯殷红的唇,毫不在意地道:"祠堂不用你守着,你去帮我做几件事。"
这两天里,沈温婉在祠堂跪着,连个送饭的也没有,夜里又凉,她很快就病倒了。
消息传到了前院,沈九华正和突来拜访的忠安侯品茶,丫鬟说完后,秦侯爷当即摔了茶杯。
沈九华连连一路陪着笑,带着秦侯爷去了沈芳院。
刚近小楼,一股霉味就熏得秦侯爷咳嗽病犯了,惊得沈九华急急地劝:"这是件小事,怎得劳烦侯爷麻烦。您别担心,我会给温婉叫最好的大夫,她只不过偶感风寒。"
"小事?"秦侯爷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瞪圆了脸,涨红着脸,恨不得拍死这个偏心的东西,自家妹妹低嫁于她,妹妹早亡,他竟然这样低待妹妹的女儿!秦侯爷强忍着从口中挤出话来:"你难道不知道她身子骨弱?"
说完甩了袖子就直奔床榻,却见大夫脸色发白地跪在床边,阿秀守在床角哭得喘不过气。
躺在床上的沈温婉脸色苍白,一头的冷汗,秦侯爷连声说:"怎么了,这是怎么了?"
阿秀哭道:"这几年来,小姐一直病着,可大夫却总是说这只是小姐身子骨弱。前两天,小姐跪祠堂,没有吃的,睡又是睡在冰凉的地板上,风直接就吹骨子里去了。"
沈九华张了张嘴,只恼恨阿秀多嘴。
阿秀心道果然如此,继续哭诉:"小姐前夜外出是给老爷种长生树,想要在老爷生辰当天送上,谁知道被撞破。小姐宁愿受罚也不肯说缘由,就是为了给老爷一个惊喜。"
"哪知道..."
几句话一说,阿秀已泣不成声,秦侯爷听得心头滴血,连连叹气:"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沈九华第一次正眼看沈温婉,第一次觉得这个被忽视的女儿竟是这样温婉懂事,便放轻了声音:"是该好好调养身子。"